蔣增益沒有回答妻子的問題,他只是拿起被女兒啃的相當狼狽的果子,一張嘴又接著另外一邊啃起了皮兒。

梁愛媛依舊在那邊嘮叨著:「就你家這條件,考國立高教我看是沒戲,你看展原笨的那樣子,你說說,你們兄弟幾個,都是公司裡的文職,怎麼這第三代就岔了氣兒呢,你看他倆的成績吧,還考高教……」

蔣增益把果子遞給小女兒,一彎腰把孩子抱了起來,帶著妻子往回走。

梁愛媛將那疊鈔票卷好,彎腰塞進鞋底兒,跟在後面還是嘮叨個沒完沒了。

「你說說,到處搞建設呢,就連你每天下了工都能接幾份兒不錯的散工。他們年輕力壯,我也是讀過中級教育的,這最後一年學校只上半天課,剩下半天兒,他們就不上上上短工麼?如今只要彎腰,輕鬆點的活兒都給百多錢兒,常輝滿大街的零工……你說說,那麼大的小夥子怎麼就不能去試試?這不到飯點兒不來,一做肉就來,吃點好的就來……」

蔣增益抱著女兒,慢慢的走在與妻子相隔三步遠的地方,有時候妻子走慢了,他就停下來等等她,等她過來便沉默的繼續走。

他命運波折,受過巨大的教訓,性格里就增加了比常人多的耐心以及沉默。

有時候他的父母,妻子女兒們,一個月都未必能聽到他這個人高聲講上一字半句話。

他似乎對這個世界隨便了,對親情也隨便了,甚至他對自己也是隨便了的。

天色漸黑,隨著生活區的路燈一排排亮起,在進生活區的時候,這夫妻與熟人迎面碰上了。

熟人是一對小青年,他們打小就跟蔣家熟稔,是本公司子弟,要論起輩分兒,他們管蔣增益喊三伯。

不過,人家現如今也是職工,這就不好稱呼輩分了。

看到是蔣增益,他們便笑著先打了招呼到:「呦,蔣設計?您這是跟嬸兒……也去看晚會呀?」

蔣增益停下腳步之後沒有說話,倒是他身後的梁愛媛一聽有演出,頓時就興奮起來。

她上前幾步,笑著大聲問到:「真的啊!素日咱們都是去李氏那邊蹭人家的晚會,怎麼咱公司這次也捨得出血了?」

「嗨!這還不簡單,害怕員工人心渙散唄,您說說,這一個常輝郡,開了多少單工程,人外來的那是什麼待遇,咱本地的什麼待遇……怕大家辭工唄,哼!早幹啥去了,就那麼點兒錢兒,夠幹啥的。」

梁愛媛大是贊同對方的意見,她嘴上沒把門的高聲說到:「就是!就是!你們說我家蔣增益,那是受過高教,有資歷的設計師!他畫的畫兒可是上過州立的雜誌的,您去打聽人家外來的企業給設計師多少錢兒?哼!一月三十多貫呢!您們再看看咱公司,亂七八糟合起來才……」

蔣增益再也聽不下去,他抱起孩子就走。

走了很遠還能聽到自己妻子那猶如老母雞一般的咯咯噠的笑聲以及嘮叨聲。

大概是前段時間見到邢玉娟的緣故。

最近……他就總是想起邢玉娟來。

那個女人就不這樣!

她總是驕傲的,倔強的,不跟任何人低頭的。

最起碼,她不會這樣嘮叨……

梁愛媛回頭看著丈夫的身影走遠,這才停止自己的嘮叨,衝著對面的熟人乾巴巴的笑笑,滿面抱歉的說:「瞧瞧,這又連累您們了。」

熟人相當理解的壓低聲音問她:「我說嬸兒,您這是……又不想回去了?」

梁愛媛嘆氣:「哎,你說說,我回去幹嘛?這從老到小的都趴在蔣增益身上吸血,就像我們娘四個也是兇手一樣!老大家那對雙胞胎來了,我等他們吃完了回去!

我那婆子,她倒是對晚輩們都好,只是不能看到我們倆!你們說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