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完了前白,終於調整好他的鐵琵琶。隨著一聲琴絃脆響,薛班主的聲音便清亮清亮,纏纏綿綿的送了出來。

鐵琵琶九州第一彈撥樂器,它音兒一出百音匍匐,可薛班主的嗓兒,卻把鐵琵琶生生逼成個伴奏,它本也就是做這個的。

江鴿子聽過老班主各種各樣的鐵琵琶,也聽過他唱曲兒,可是卻沒聽過這樣的曲兒。他聽不懂戲文,人年輕就覺著墨跡又緩慢。

可如今麼,他卻被抓住了,有些氣惱的想,好聽的很,想著以後竟然是聽不到了啊。

從前常聽水磨音,可到底水磨音是什麼?現下卻能形容了。

用他的話來說,好像一塊千年的陳化料,被人懸著幾十米的繩子從峭壁上挖出,它本就天生不凡,不生平土,不續水源,又高又俏迎風張揚……而這塊不凡被人打磨去了毛刺,車成珠子戴在行家手裡,會用一生的時間愛若珍寶的反覆盤完,最後它成為油潤朱紅的一顆顆寶珠,便是上等的真玉都無法與它論色,大概老班主的水磨音就是這個意思吧。

打磨夠了,光拋好了,年代到了就真香了。

三分天生天養的好條件,七分人事滄桑反覆經歷,他用聲音攪合一池子春水,想你入魔你就入魔,想你上天,你也就上了……

天籟不過如此。

從未見過幾十歲的老先生,還有這般的氣韻。那音兒就像小勾子一般,攪合的江鴿子心裡癢癢的,春春的,浮浮的,飄飄的,蕩蕩的……

他忍耐著,卻沒發現身邊這位早就忍耐不住的抓住了他的手反覆摩挲,他也不介意了。

就看著他笑,他也笑。

「……暮風卷春席,絮雪染琴床。自如樑上燕,吁吁挽孤衾……撒歡兒的螞蝗見了蜜,玉鞭裊裊龍輕泣,嬌客輕喘淚滿襟,萋萋芳草就合了春泥……」

幾隻黑白喜鵲,銜著枯枝放在女貞樹杈上搭窩兒,江鴿子他樹兒子吐著嫩芽顫巍巍的看著一動也不敢動。

後來,老班主就上路了。

老班主走了的第二個月,秋日如約而至,家裡便又來了訪客,不,算是走親戚吧。

「這次回來,你準備住在哪兒?」

江鴿子看著盤著腿兒的關暖陽問,關秋安滿蓋爾跑著代表北燕建交,人丟下那胖子是奔著自己回來的,也不能把他送到山上大宅裡呆著。

江鴿子最近脾性軟綿多了,所以看著自己這個倒黴催的小舅舅,他也溫柔起來,當做正常親戚招待著。

「瞧著你倒是胖了些。」

關暖陽下意識的摸摸胳膊,點點頭。

他的打扮一貫是嚴肅的,最嚴肅的白襯衣,最嚴肅的馬甲,最嚴肅的正裝藍褲子。

他曾是邢家最好看的孩子,現下是清俊嚴謹,平素很少笑,只有看到自己在意的人,他才會略微鬆快,露著一點點笑摸樣。

他對江鴿子說:「我還算好,學校里老先生照顧我,並不強迫我跟課,我就跟著那胖子吃了半個蓋爾,真是什麼都見識到了。」

說到這裡,他對江鴿子關心的說:「你你也不要常悶著,也要出去散散心,見見外面。」

江鴿子腦袋裡立刻浮上佛偈艾利,他迅速的搖頭拒絕。

他到蓋爾以後就有了柯南屬性,不,柯南都比他吉祥,人家一集死一個,偶爾兩三,他倒好,所過之處一城一城的死人。

關暖陽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本,用手推到江鴿子面前說:「我去的那些地方,有些好景緻,好吃的東西,我就寫下來了,想著以後你要有時間,就也去看看。」

江鴿子笑著取過小本翻開,見那第一頁作業作文般的寫著:

六月二十,西大陸元苩楔山。山上有很多竹子,長的短的竹子,有很多,綠了幾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