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裝了不裝了。」寧淮嘴上說著,迅速翻了個身,露出一截紅白相間的脖子來,叫陸瀟繼續給他塗藥。

陸瀟答應地好好的,手指間卻多添了三分力,按得寧淮嗷嗷叫了起來。

「笨死了,冒了這半身的紅疹,你說要養多久才能養好。」

寧淮眨巴著眼睛:「飛來橫禍,我也沒辦法呀。」

此話一出,陸瀟便知曉這廝定是醒了有好一陣子了,估摸著該聽去的一點都沒漏下。

陸瀟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趴好了,外頭那麼多宮女太監的,不然我隨手拉一個進來給你上藥?」

寧淮才不想叫旁人看見他起了紅疹的模樣,恨不得效仿那王女洛薩,扯一截絹布掛在臉上充作面紗。當即規規矩矩地趴好,嘶聲斷斷續續地從口中洩出。

很難言說陸瀟此刻的心緒,大約是不痛快佔了上風。

這不痛快不僅源於寧淮無故受了牽連,更多則是本能的不舒服。

若說謝慎言事先不知重毓宮那邊的齷齪勾當,允康帝不信,陸瀟也是不信的。宮中爭鬥紛紛,謝慎言入主西邊的宣華宮後,暗中手段更是隻多不少。

聽那小太監交代的事實,謝慎言定是控制住了與他接頭的小春,強行將下一次接頭的日子定在了圍獵之日。

此事若是在宮中揭露,允康帝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壓下去。郭淑妃設計謝慎言,興許還正中了允康帝的下懷,他必定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無法叫重毓宮真正受挫。

西郊圍獵,到場的是無數官員,前朝後宮孰重孰輕,誰都不會不明白。

微末一點雪上蒿,不足以叫一個健康的常人當場顯現出異樣來。貿然加大用量,未免會弄巧成拙。

寧淮對松子過敏,沾上一點便會渾身冒出紅疹,簡直是個絕佳的引線。由寧小公子召太醫診治,順理成章查出糕點中的雪上蒿,繼而讓此事發酵擴大。

只是對於寧淮的忌口,知情的無非是寧府裡的人,謝慎言又是如何知曉的?

陸瀟將他的計劃一環一環重新銜接扣上,被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之感頓時無所遁形。

寧淮絕不是無辜受了牽連,除非在場還有另一個如寧淮般身份且對松子過敏的人。不僅是寧淮,就連他陸瀟也在謝慎言的計策之中。

到底是真真切切地受了苦,寧淮闔著眼皮裝睡裝了半個多時辰,他的爹爹、好友、表哥,皇帝,以及……謝慎言,唇槍舌劍,輪番爭鬥,在他耳邊吵鬧地沒完沒了。陸瀟心裡想著事,安安靜靜地給他上藥,寧淮就這麼糊裡糊塗地睡著了。

原以為是一陣風過,掀開了簾幕,不想簾後露出的那張臉,是陸瀟此時最不想見著的一張臉。

他忽然起身,沒給謝慎言走進來的機會,將寧淮和靜謐一同留在了身後的營帳裡。

「殿下,小淮中途醒了片刻,方才睡過去。下官鬥膽,若是殿下有事,還請就在營帳外頭說吧。」

護短兩個字張牙舞爪地罩在陸瀟頭頂,他若是貓身,此時定然已經拱起了脊背。

謝慎言彎了彎眼睛,舉手投足間並無尷尬之意,甚是輕鬆地說道:「無礙,我不過是來瞧瞧寧公子好些了沒,既然陸大人都這麼說了,那便是無礙了。」

「多謝殿下關懷。」

陸瀟不願同他多話,一副「沒事下官就先退了」的神情,坦坦蕩蕩地看著謝慎言。

原先陸瀟端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思,這位大殿下不是什麼好拿捏的人,他與誰鬥,陸瀟都只管獨善其身。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謝慎言不聲不響地就放了一道冷槍,陸瀟對這樣的人一向是能避則避。他寧願與太子打交道,太子至少在面對寧淮時還有三分真心,而這位起死回生的大殿下卻一點兒活人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