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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下跪,殿中其餘諸人均是得了心靈感應般往後縮了一步。
禮部印章明晃晃地蓋在上方,墨黑字跡工整可觀,一眼掃去,文章措辭詭譎華麗。允康帝捏著白紙一角,卻壓根兒沒有往下精讀的意思。
只卷首,就叫他額上透出猙獰的青筋。
允康帝猛然抄起案桌上的獸形鎮紙砸向殿下,那描金的物件咚地一聲滾落到楊兆腳邊。
眾人驚而一同跪下,允康帝粗重的呼吸聲,諸人驚懼的抽氣聲,混亂揉雜作一處後,殿內重歸於平靜。
允康帝指尖捻起那張輕若無物的題紙,眼中映出清晰字跡,陰氣沉沉地盯著卷首,緩緩念道:「蘇文,字望之,年二十三,四月初十醜時生,父昭本貫雲州落霞鎮……」
年二十三,四月十日生。允康三年的四月初十,凡是朝臣,無有不將這個日子牢牢刻在心裡的。溫侯伏誅,皇后自縊,逆黨殺進宮中,弋陽公前來護駕,當場斬殺三百兵士。查抄侯府,上至七十老嫗,下至八歲小童,盡數身死,血流成河。
蘇文,父昭。溫侯的名諱中,亦有一個昭字。
朝臣惶惶,陸瀟充耳不聞,自允康帝沉沉念出這一段話,五個輕如飄絮的字眼如驚雷般貫入他腦中。
——雲州落霞鎮。
陸瀟神情不變,牙關卻已暗自咬上下唇。他自有記憶起,睜眼看見的第一幕便是扶風山的雲霧,落霞鎮,則是他足足停留了三年的地方。可這落霞鎮人丁稀少,陸瀟從未聽說有一蘇姓人戶。
允康帝竟低低地笑了出來:「考官二十來人,竟無一人拆卷排序時查出此人?四百人參與複試,此人竟仍能安然無恙?」
伏跪於地的讀卷官們不敢抬頭,立於一側的主考官崔譽往前邁了一步:「回稟陛下,會試至複試閱卷期間,確有名為蘇文的學子。老臣以一身紫袍擔保,此人定是殿試下筆之際胡亂編造了籍貫內容,若是先前便是如此,翰林院決不會知而不報。」
允康帝滿面狠戾,倏然起身,丟下一句話:「將人帶到朕面前來!」
身著官袍的十來人顫抖著身軀慢慢爬起,無一例外往存放會試答卷之處趕去。
出了這麼檔子事,大大耽誤了允康帝服食湯藥的時刻,手邊藥湯早已冷涼。小慧子端來了新熬的湯藥,允康帝一言不發,手指抵著額頭兀自沉默。小慧子無聲地對著陸瀟擠眉弄眼,暗示他說幾句好話,陸瀟無可奈何,只得開口。
「陛下保重龍體,切莫傷神了。」
「蘇文……蘇文……」
允康帝口中喃喃,翻來覆去地念著這兩個極不起眼的字,似乎要從其中唸叨出什麼秘密來。
二十多名文官一同翻找著厚如小山的紙張,好笑的是那倒黴催的楊兆可謂是有始有終,偏生還是他從一摞紙張中扒拉出了「蘇文」的答卷。
翻開一瞧,此人乃是長安人士,循著籍貫十分好找。楊兆的欣喜尚未停留一時半刻,派去的人空手而歸不說,帶回來的訊息還叫局面越發僵化。
「蘇文」家中空無一人,四鄰作證這家確有一個叫蘇文的男兒,但在十幾年前就已早夭,那對老夫婦更是已經亡故兩三年了。
允康帝大發雷霆,親派長安指揮衛軍士出動搜捕。除去長安人士,貢生中十之六七均是從天下各地而來,暫居於大小客棧中。數隊人馬分散於街頭巷尾,手持兵刃闖進多家客棧,四百學子零零散散被帶入大理寺與刑部大牢看管。
或寬闊或狹窄的街巷內人仰馬翻,策馬提刀的兵士隨處可見。有昂首喊冤的當場被打暈,刺藤編的麻繩捆了扔進囚籠裡。更甚者則捱了魁梧兵卒的拳腳,嘴角溢血。殺雞儆猴向來是有用的,鮮血叫學子們敢怒不敢言,一車接一車的貢生被運送至牢中。
路邊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