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痕看了他一眼:「今日是初四。」

陸瀟猛然抬頭,眼裡蓄著驚訝:「我睡了一天多?」

「是。旁人讓你飲的那酒水裡也不知加了些什麼,若是再多飲幾杯,你又當如何?」

「哥,我錯了。」陸瀟沮喪垂頭,乾脆利落地向陸雪痕服了個軟。

陸雪痕摸了摸他的發頂:「算了,以後小心便是。」說罷,陸瀟見他有些欲言又止,便順著他的掌心貼近了些,小聲道:「你說,我都聽的。」

「……不是,不是要訓你。是寧小公子傍晚時又來看了你一回,你那會兒還在睡著,他便託我轉告你。」

「戶部那邊不知尋了個什麼理由,叫你往後三月在家裡待著,都不用去了。」

陸瀟竟是鬆了口氣。

「如此也好。既免了我做違心的事,也讓那姓曹的出了氣。唔,不用擔心,這兩年存的俸祿,三個月而已,還是能養得起我們倆的。」

陸雪痕輕輕點頭,盯著他服下醒酒湯,方才離開。

隔壁房內,陸雪痕指尖捻著一截白紙,儘管他已經看過了紙上的內容,仍是猶豫了半刻才將其銷毀。他原本是將曹福忠放在了靠後的位置,可惜山來就他,曹氏子主動將手伸到了瀟兒身上,或許有對方推波助瀾的緣故,但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讓陸瀟平白受了委屈。

陸瀟看見的他並不是在寫字,而是在曹福忠三個字上,畫了無數筆重重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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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內寧淮來找他的次數比往常還要多,陸瀟重複了無數遍,他真的覺得賦閒在家沒什麼不好。既不用面對糟心的人事,又不用擔心曹青雲之後還會報復,一舉兩得,除了沒了俸祿以外,一切都好。

今日,來了一位陸瀟不曾想到的客人。

齊見思並不關心戶部內部派系的爭鬥,但架不住次日他又碰著了寧淮,並且從寧淮處知曉了陸瀟仍在昏迷的狀態。自然而然,也得知了陸瀟被上峰罷職三月之事。

曹青雲是不敢對他做些什麼的,但這不意味著他也會對陸瀟如此。

齊見思恍惚間認為,自己應該去拜訪如今沒有俸祿、心境悽慘、賦閒在家的戶部小郎中。這樣的念頭時不時竄出來叨擾他,直到他終於下定決心,尋到寧淮,問了陸瀟家中的地址。

前日裡長安城內落了今歲第一場雪,長安巷末的草木蒙上了一層白霜,靜靜地聽著齊見思獨自前來的腳步聲。

他沒帶小廝家奴,孤身一人踏上了長安巷。循著寧淮的指示,敲開了那扇木門前。

立在門內的是一名約莫二十五六的清瘦男子,齊見思觀他長相,心知絕不是家奴,卻又不似陸瀟,於是試探地開口:「這位可是陸大人的兄長?鄙人姓齊,齊見思,陸大人的同僚,多日未見陸大人上朝,不知可否與陸大人一敘?」

那人不含感情地看了他一眼,尚未開口,內衫外只著一件馬甲的陸瀟便從堂屋晃進了院裡,朝氣十足地喊道:「寧淮,快來屋裡,我又找到新話本啦!」

半天無人應答,陸瀟疑惑地往前走了幾步,和站在門口的齊大人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陸瀟硬著頭皮開的口:「哥,這位是齊大人,怕是有事尋我。」

陸雪痕答:「知道了。」爾後將手中的湯婆子塞到陸瀟懷裡,冷聲道:「帶齊公子進去吧,別凍著了。」

齊見思心說,果然是陸瀟的兄長,但又隱隱有些怪異,直到陸瀟領著他進了裡間,齊見思才發現這怪異感到底來自何處。

陸瀟所居之處雖然不是高門大戶的府邸,也算是個五臟俱全的院落,然這院落裡除了這兄弟二人,連個服侍的丫鬟小廝都沒有。齊見思對陸瀟的家中事一無所知,待到了這空曠的「家」,心中又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