懇懇,是個隨遇而安只盼望歲月靜好的人,但人生總是有風浪的,靜姨是那種劈風破浪的戰鬥型人格,周叔只想隨波逐流。

所以他們恩愛的時候其實彼此都非常欣賞對方,互相喜歡對方身上自己?缺少的那部分特質。但一旦遇到矛盾,就又容易因為?觀念相悖步調無?法一致而放大矛盾。

如?果早期的矛盾只是觀念的不同,那麼?周嘉述的事情發生後,就是實實在在的摩擦。

沒有一個母親面對兒?子的苦難能做到理智,她胸腔裡燃燒著難以化解的愧疚和怒火,而周叔只希望平息事態,不斷勸說她這不是什麼?大事,已經萬幸了只是失聲?,而且醫生也沒有判死刑,說不定?哪天就突然好了。

他本意?是好意?,只是希望她能放下過去往前看,可靜姨放不下,她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以去拼去闖去爭,哪怕是最後什麼?也拼不到,至少盡力了。

她對他那種彷彿事不關己?的淡定?感到失望和難過。

而周叔也無?法理解她,事情已經成這樣了,究竟為?何要執著不放,把自己?搞得那麼?緊繃。

寶意?想起這些後,隨即腦海裡閃現的畫面卻都是每次他們互相情緒對抗時周嘉述的樣子,他總是沉默的,總是像個大人一樣試圖去和父母溝通,總是努力保持客觀、中?正、平靜,試圖傳達自己?的態度:只要你們好好的,我都沒什麼?,一輩子不說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大概是他太冷靜太沉穩,所以所有人都覺得他足夠強大和理智。

但寶意?莫名覺得他快要碎掉了,他那努力維持的平靜其實只是崩塌的前兆,他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所以害怕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所以他不敢發火,不敢大鬧,不敢指天罵地?痛痛快快歇斯底里地?告訴他們:我受夠了。

他才是這場事故最大的受害者?,卻始終在努力安撫所有人的情緒。

因為?他害怕爸媽那努力維持的最後一分平靜,徹底碎掉,他害怕母親的愧疚,也看不得父親無?能為?力的悲傷。

可是他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

寶意?最後想到的,是醫院走?廊上,那個略微佝僂著身軀的周嘉述,他靜靜坐在那裡,好像和周圍隔絕了一樣的孤獨和寂寞。

他其實很難過吧!

寶意?突然覺得心臟發疼,於是她忍不住過去抱了他一下,輕聲?說:“小述,你不要難過。”

周嘉述楞在那裡。

其實也沒有很難過,就只是有點無?力。

其實早就已經習慣了,等母親再回來,他們就又會裝作若無?其事的。

其實……

其實確實有點難過,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該難過。

被她一句話拆穿,他的眼眶酸得發疼,他把下巴擱在她肩膀,想告訴她一聲?,我沒事。

但又真的忍不住感覺到無?力。

就像他每次對父母比手語,在他們面前用紙筆寫字,每次發不出的聲?音,無?從經口說出的沒事,都似乎在告訴他們:我是個啞巴,可能永遠是個啞巴了。

所以說有事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