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依前幾日陸瀟年所言,皇權陰陽顛倒,朝廷人心不古,的確不知這繁華還能延續多久。

雙肩緩緩下沉,仿若有一雙無形的手沉沉壓在他肩上。

而小陶對他心中所想全然不知,邊聊邊喝,很快醉意爬上臉,暈乎乎地講著船上趣事見聞,還時不時拍著胸口保證以後發達了,請他去更好的酒樓。

看著他手舞足蹈的樣子,方才那股纏在心頭上的陰晦也漸漸散開,不自知間祁歲桉彎起了眉眼。

他大抵知道當初在船上自己為何會對小陶一見如故了。因為他、樂安,還有暮冬都是一類人,他們心思透明、單純,靠近這樣的人令祁歲桉心底有那麼一絲安全感。

就像飛蛾趨光,他們是祁歲桉在茫茫黑暗中尋到的那稀有的一點亮光。

不覺間,祁歲桉也多飲了幾杯酒。

而自始至終陸瀟年都在默默獨酌,只有眼眸不經意掃過祁歲桉的側臉。

他的臉上蒙著一層柔和燭光,絨毛細小可見,眼尾也起了薄薄醉意染著一抹緋色,尤其那雙望著小陶的目光裡,是不自覺暈開的些許溫柔。

握著酒杯的手指慢慢收緊,他垂著眼,酒水裡映出暗湧翻滾的黑眸。

他曾獨有過他目光裡的溫柔,那雙微涼的手也曾環過他的脖頸將自己掛在他身前,無意識地輕蹭著他的胸膛,彷彿世間所有靡色都盛進了他那雙墨藍的眼裡。

“你耳尖怎麼這麼紅,我想看看你。”他記得祁歲桉這樣說。而後他的手指在他面具上拂過,口中的熱氣噴在他側臉,險些讓他失控。

他咬牙推開懷裡的人,將他抱回被中。

每每回想至此,愛恨交織的絲線就會寸寸收緊,深深勒進心臟。

他奉他如山間清風天上明月,而哪知自那過後的每一天他都活在悔恨中。

窗外忽地一聲乍響,打斷了陸瀟年的目光。只見小陶搖搖晃晃站起身,繞過桌子拉起祁歲桉就往軒窗邊走,“啊!開始了!”

小陶和祁歲桉並肩擠在窗前,就聽下面咣咣起了鑼聲。“諷偶戲!三文一位!好戲開鑼!”

小陶醉意萌萌但在手心裡仍仔細扒拉出三文錢,反覆數了幾遍,朝下扔去。

戲臺四周被圍得水洩不通,頃刻臺子上灑滿了銅錢,

樂鼓聲隆隆,有穿著滑稽衣服的戲子登臺,手中操控者幾個木偶,用奇怪的語調開始唱唸。

“我乃仙界龍仔,龍生九仔,我最細小一隻。”

另一戲者手中的戲偶神情肅穆,聲音粗啞。“我乃龍尊,吾兒生九百年,死者七八,比小人亦難養也!”

人群中爆發出一段大笑。

陸瀟年聞聲也站起身,站在他們身後,望著緊挨在一起的肩膀,眸光復雜。

“吾皇,還有兒在。”臺上小龍偶道。

祁歲桉雙肩驀地一顫,心底生出不好的感覺。

“哼,要汝何用,汝非我族類,乃蛇靈邪祟迷惑我誕下的妖孽,吾留你不過為了不讓人罵吾薄情罷了!”龍王甩袖斥道。

祁歲桉下頜緊繃,雙眸愈發冰冷。這出戏分明就是在演他自己。

“吾皇開恩!求吾皇開恩!”小龍仔跪地求饒,被龍王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