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禛隨他視線朝身後也看了一圈眼,轉回頭看到陸瀟年眼中凝著的冰霜,訕訕笑道,“陸大人要是不喜歡,我讓她們下去就是了。”

“不必。”說著,陸瀟年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時花朝注意到了陸瀟年展開的手心有幾道深淺不一的甲印紅痕。

屋內滿目奢靡凌亂,祁禛倒是毫不為意,坡腳走在前面,路過還不忘順手把一位官妓歪斜的領口扶正,笑道,“裡面請。”

花朝目不斜視地跟著陸瀟年跨過滿地狼藉走進內室。

內室清淨許多,軒窗用挑杆撐開,江面上雪後的清洌空氣飄進來,沖淡了不少酒味。

花朝素少飲酒,但愛聞酒味,一聞便知知道這種難得一聞的濃郁香氣的確是西梁特有的堪比天宮玉漿的瓊粱釀。

陸瀟年在桌前坐下,還是五年前的那個位置。三皇子祁禛也掀袍坐下,看著陸瀟年有些惘然的神色,開口道,“陸大人可算稀客,不會多年沒來過這裡了吧?”

陸瀟年轉頭望了眼窗外白茫茫的江面。

“不瞞殿下,我其實是專程來拜訪的。”

提著酒壺的祁禛手一頓,放下羊脂白玉酒壺指了指自己,“我沒聽錯,來這裡是專門找我的?”

陸瀟年點了點頭。“有件事想拜託殿下。”

看著陸瀟年的神色,祁禛慌忙擺起了手,“別,別陸大人,我就是這天下最大的紈絝,喝喝酒就是我畢生所願,自小就幫什麼就毀什麼,可不敢談什麼拜託。”

陸瀟年完全沒聽到似的,“過幾日劉臻就會被髮配黑兒堡,一路上若無人照應,怕是連潼關都出不去。那可是殿下實打實的舅父,殿下就不想替他求個活路?”

負責押送劉臻的是陸瀟年指派的人,花朝明白陸瀟年這是要脅迫祁禛,至於陸瀟年是何目的,他卻並不清楚。

誰料祁禛的手擺得更起勁了。“不不,陸大人肯定是搞錯了。”話音落,祁禛突然掀開自己的衣袍。

藕色的衣袍下藏著一截突兀的鐵皮假肢。

“劉家與我毫無干係,自我腿廢我這舅父就再沒把我當人看,他被髮配那是他貪心不足蛇吞象。”

陸瀟年解下刀,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地響聲。祁禛下巴抖了一下,鬍鬚跟著顫。

“三殿下還記得自己是祁姓,如此就好辦多了。你舅父已不在京城,劉貴妃連失二子已瘋瘋癲癲,殿下的好日子這不才剛開始。”

祁禛不說話。

陸瀟年端起酒杯,放在鼻下輕嗅了一下,“若論享受,九位皇子之中,誰也比不上三殿下您。就拿這酒來說,與西梁原定的十年商貿斷交若提前結束,這酒殿下還用偷偷摸摸藏到這裡來喝?那還不是想喝多少喝多少……”

祁禛臉色有些發白,身子向後退了一點,訕笑道,“陸將軍怎能麼沒喝就說上酒話了呢?”

澧水之盟其中一條,就是大盛與西梁十年內不再貿易往來,這協定怎麼會突然結束,除非是皇帝駕崩,新帝……

陸瀟年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打斷道,“祁歲桉死了,回不來了。大盛朝就剩了三皇子和那個二十多歲還和阿孃睡一張床的阿斗,劉臻倒了,劉家將傾,殿下不曾進一步為自己考慮過麼?”

他已是皇子,如何還進一步?

祁禛臉色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