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會同你回去。皇上要殺我,皇后要逼我入凌雲閣。而你帶凌雲閣來救我所圖為何,將我再帶回去鎖在那間密室裡?”

陸瀟年轉向他,摘下他的面具,面色灰冷,比祁歲桉在詔獄裡第一次見到的臉色還要灰冷。

“祁歲桉,你看著我。”陸瀟年聲音冷肅,“救你的是凌霄,跟他們不一樣。他們是何人,你知道嗎?”陸瀟年抬起馬鞭指向黑衣和尚。

“那才是一條不歸路。”陸瀟年說,“你會被訓練成這世間最冷血的殺人工具,心中除了仇恨和目標,沒有半點人性。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祁歲桉聽見自己冷笑了一聲,“聽上去至少痛快。”

他夾了下馬腹,追疾往前邁了兩步。“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希望你到時跑得快一點。”

說完,祁歲桉催馬朝竺空一步步走去。

眼前的山坳佈滿茂密糾纏的枝椏,耳邊靜的沒有一絲風聲,他像是莊嚴奔赴戰場的死士,緩緩邁向那已知的、註定的結局。

他要報仇。

比起屈辱地活著,他寧願沒有感情,他願意將靈魂交予惡魔。

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有沒有人性又有何區別呢。

“祁歲桉!你再敢往前走一步!”身後的聲音同樣是威脅,但根本不是陸瀟年平時那種冷靜和遊刃有餘,聽上去幹癟無力。

祁歲桉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他頭都沒有回,朝披著黑色袈裟的和尚平靜地走去。竺空的目光十分沉靜,與皇后的眼神十分相似——寂靜無聲,卻蘊含不可估量的能量。

像被那種目光吸引,祁歲桉的心頭不再煩亂,連失去暮冬的那種疼痛都像在漸漸消失。望進那雙如深湖靜謐的雙眸,祁歲桉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變輕盈了起來。

那些曾經緊緊束縛他,讓他覺得難堪、痛苦的一切像一層層羽毛,被那目光輕輕一撫,便從他身上脫落下來,飛揚到了半空,與灰塵一同在陽光中飄揚著,搖搖晃晃。

忽然間,身後揚起一陣風,祁歲桉輕盈而飄揚的意識被落在肩上的一隻手忽然拉住,像一隻看不見的細繩牢牢拽住紙鳶。

陸瀟年的馬不知何時停在了他的身側,他的肩膀被他的手死死按住。

“你不能去。看著我,祁歲桉,你不能去。”陸瀟年嘶啞的聲音裡幾乎帶了哀求。“你想報仇,有很多條路。凌雲閣,你不可以去。”

他艱難地組織著話語,但發現祁歲桉的眼神空洞,同時透出一種詭異的堅定。

與他曾見過的凌雲閣殺手一模一樣。

祁歲桉顯然極易被馴化,像是具有天生的這種能力。不得不說,皇后看人非常準,祁歲桉一定可以成為她袖中最鋒利的劍。

可這麼易被馴化的祁歲桉為何在他面前卻那麼頑強。

陸瀟年抽出刀,攔在祁歲桉的身前。

祁歲桉這才停下腳步,低頭看向那把刀。

忽然,陸瀟年手腕一旋調轉刀柄,刀尖對準自己,雁翎刀柄遞向祁歲桉。“如果你真那麼恨我,你現在就可以報仇。”

祁歲桉神情有些怔然地看向刀柄。

“別去,歲桉。”

很輕的氣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祁歲桉卻聽得很清楚,看的也很分明,陸瀟年說這話的時候的眼神裡、語氣裡藏著難得一見的哀求和惶然。

刀尖在陽光下閃著碎金的光芒,世間只剩下了祁歲桉。他握住了刀柄。拇指壓在金屬花紋上,輕輕地摩梭。

距離刀尖一寸的地方,就是陸瀟年的胸膛。流螢教過他,刺脖頸右下三寸的位置,對方必死無疑。他以為當這一天來臨時,他會暢快,會解恨,會毫不猶疑。

他也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