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既率軍入大峴關,燕軍斥候自然報入燕廷。燕主慕容超以為誘敵深入得計,正可於平原殲滅遠道而來的晉軍,於是便親率騎兵四萬,輔以步卒八萬,迎擊晉軍。

劉裕早已命人探知燕主將率大軍來與會戰,乃命晉軍嚴陣以待。不日兩軍相遇,即於平原排開戰陣,雙方騎兵對沖,而步陣皆持盾矛不動,一時膠著。半時辰後,因燕軍騎兵勢大,晉軍騎兵轉守勢,步陣漸漸不支,陣腳開始鬆動。

慕容超正自矜持得意,忽東面一支大張晉字旗號的騎兵,衝向其步陣左翼,燕軍步陣瞬間大潰。此支晉軍,自是沈田子、臧熹所率沿海而進的偏師。正與晉軍主力廝殺的燕軍騎兵,本已佔上風,忽聞後方喊殺聲大起,皆江南口音,紛紛心驚,回頭看去,只見晉軍正衝散其後方步陣,不禁氣為之沮,遂攻守易形,晉軍主力騎兵轉入反攻。

戰至黃昏,燕軍步騎一齊大潰,慕容超棄軍先奔,遁還都城廣固。此役燕軍將士死傷遍野,南燕元氣大傷,再不能出城與晉軍作戰。劉裕揮師追亡逐北,遂至廣固城下,乃命圍之。

不意慕容超已然破膽,見晉軍圍城,只命嬰城固守,並不還擊,一心待晉人糧草不濟,師老兵疲而退去。歷月餘,雙方相持,燕都之中漸缺糧,人心不穩起來。

公孫五樓進言燕主道:“陛下曾居長安,去歲亦與秦國交使。今遣使長安求援於姚興,興以唇亡齒寒故,必允發兵東來,救大燕急難!”慕容超以為為今之計,莫過於此,乃命善於外交辭令之右僕射張綱縋城而出,出使後秦。

晉軍此前數次攻城,雖有云梯,將士用命,奈何廣固城守者憑張綱為燕人所設計製造的守城器械,晉人皆未能克敵登城。劉裕好不心焦,此日乃命再攻城。

此番攻城仍不奏效。城上燕兵譏嘲晉軍道:“此諸般神器,皆吾尚書右僕射張綱大人所設,非汝南蠻島夷之輩,可知可克也!速速退去,免糧盡為餓殍哉!”

劉裕離京日久,正有昔日桓溫北伐前燕,在枋頭進退彷徨之恐懼,進恐不勝,徒增戰損;退則折損威名,還朝之後,不足復使劉毅輩同儔服膺。且大軍在外,若淹留久,必生變故。雖有劉穆之主持太尉府留事,若出身士族門閥如司徒琅琊王謐輩乘機架空其權,則桓溫伐前燕時所憂王、謝之禍,或將發生於今日,劉裕如何不急!至此裕既知燕人守城器械乃張綱所造,便選健兒乘夜攀爬上城,入廣固城中尋得張綱宅,欲挾持張綱,迫其說出守城諸器破解之道。

健兒歸來,報知劉裕:“張綱已不在城中,已為虜主奉使長安,求援於姚興矣!”

翌日夜深月明,慕容超以晉軍久不攻城,好不得意,乃登城望城外晉軍營地,橫笛吹奏了一曲《折柳》。此曲乃相送思鄉之曲,此夜月明星稀,遠征在外淹留之晉人,本望月思鄉,復聞此,真可謂“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了!於是晉軍將士聞城上笛聲,皆望明月,聆音低迴,大有還鄉之思。

夜深人靜,劉裕於大帳中,亦聞城上笛聲,乃出帳看。只見明亮月光下,將士多有駐足帳外觀望聆聽者,裕不禁心頭一涼;抬頭望城上,正見慕容超洋洋得意,仍舊風神瀟灑地吹笛。超掃視城外晉人,復望向中軍大帳,正與劉裕對視,乃吹笛轉高亢,目露鄙夷輕視之意。

劉裕大怒,遂命軍中擂鼓。一時戰鼓雷鳴,鼓聲大作,將城上燕主笛聲壓了下去。何無忌至旁道:“慕容超黃口小兒,亦學劉司空胡笳退敵,真可發一哂!今張綱既銜命使秦,可於其歸途擒之,則此城守禦之具,不憂不破!便綱不屈,巡城使城中知其已入我手,燕人必懼而氣沮,則破城必矣!”

劉裕拊掌道:“卿言是也!”翌日,裕即遣將率五千人,於洛陽以東扼守大道,只待張綱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