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河風起暗朝陽 參合詭譎驚道明(丁)(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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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拓跋寔揹著其父,將心中不滿向燕鳳,乃至不顧忌諱,當著所率人眾和盤托出,表現出覬覦即將成為其後母之燕國中山公主美色,乃是出於草原人有一說一的淳樸心性。雖在燕鳳看來大逆不道,眾人則除受到燕鳳影響的阿含外,並不以為不妥。
隨行人眾皆世子東宮親衛,長期追隨拓跋寔。雖世子一年多來服婚姻勞役於賀蘭部,畢竟其東宮衛隊組建已久,且拓跋寔赴賀蘭部時年已十六,立為世子已十年,頗孚眾望。而草原人淳樸,眾人既為東宮親衛,世子即其君,與中原春秋時觀念相同,而與秦漢以來忠君即忠於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人不同,乃是如孔子,先忠於魯國之君,延及乃至周天子。
其時中原君臣之義,自秦一統,漢承之四百年有天下之後,以封建廢,天下皆為郡縣,故君只餘皇帝一人,是戰國秦漢之際一大轉變。雖直至晉代,屬僚仍於府主即其長官面前稱臣,但已不過是因襲古時的習稱罷了,與春秋時君臣之義已大不相同。與孔子同時代稍後之豫讓,只忠於其為門客之家主智伯,晉國之君與其執政卿趙襄子,於豫讓乃為無物!在漢晉人看來,豫讓可謂只重私誼,不顧公義,但在春秋時人看來,卻是無可厚非,因即便是孔子,亦只忠於魯國之君,而對天下共主周天子漠然。秦廢封建以前,君臣之義即是如此。何以故?因晉君也好,晉執政卿趙襄子也罷,無論是昏是賢,其於豫讓,便如周天子於孔子一般遙不可及,而智伯於豫讓,便如魯君之於孔子。大草原霸主拓跋部雖建立代國,亦沿襲漢晉之舊,有諸郡縣,其實代國地方行政,仍是以部落為單元的宗主督護之制,部落酋長有如周代之封建主即諸侯,而不是秦漢以來中原君主的中央集權之制,故草原人的君臣觀念,便近於中原春秋之時。
另外,草原人本不認可君父主宰臣子生死如中原。中原如春秋晉獻公聽信讒言,欲太子申生死,申生便不顧被後母驪姬誣陷之實,衡以孝子之道自殺,而草原不同。晚於申生的匈奴太子冒頓,其父不義,愛後妻延及所生少子,欲廢長立幼,乃遣冒頓入月氏為人質,復攻月氏,欲月氏人因恨殺冒頓。冒頓逃歸,乃鳴鏑騎射,終率眾襲殺其父,而自立為單于,草原歷來並不以為大逆不道。雖冒頓單于後有攻殺月氏王,以其頭顱為飲器,復忍辱負重於東胡,要愛馬予之愛馬,要愛妾給以愛妾,直至東胡大人索地,乃大怒,以地不可失激勵國人,乃一舉擊敗強鄰東胡,遂一統草原之大成就,因此而在草原萬世流芳,然其弒父因父過在先,按草原人淳樸的思維,本非罪惡。拓跋寔怨恨其父不為其著想,在燕鳳看來是無君無父,但不但拓跋寔自認為怨出有由,便任何草原人,都會覺得怨出有由,故拓跋寔姑妄言之,眾人也姑妄聽之,並無人覺得拓跋寔荒唐,又因草原人君臣觀念樸素,更無人覺得可向代王告密以表功。
拓跋寔以燕鳳不喜其吐露對父王不滿,話不投機,乃顧左右而言他:“太傅,自晉有八王之亂,劉、石崛起,便流傳五胡次序之謠讖,曰‘匈奴、羯胡,鮮卑、氐、羌,次第以興’!今幷州匈奴漢趙劉氏已亡,河北羯胡石氏亦然,鮮卑慕容部有河北,氐人苻氏有關中,皆應讖言!莫非羌人,將繼慕容氏與苻氏以興?卻是何氏何人?”
燕鳳道:“若果如讖言,即是今在苻秦為將之姚襄弟姚萇。傳秦主苻生用姚萇為中領軍,使其殺苻堅,萇以堅於己有救命舊恩,不肯為,遂使苻生為堅兄弟所弒。如是則姚萇仁人,或將代興!”
燕鳳頓一頓,又道:“不過謠讖所言五胡次序,卻又有‘巴人、匈奴,羯胡、鮮卑,氐人承後’之說,故謂‘五胡次序無羌’也。此二說實皆今人總結前事,非預言成真也。所以不同者,殿下所引讖言,以中原不重巴蜀故,成漢李氏遂未入五胡以論次序。後者道巴人者,即以成漢李氏為巴人也。李雄建號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