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芒露發現,飛鳥和日向拓哉還在鬧矛盾。

話說回來,日向拓哉究竟是為什麼和飛鳥在耍小脾氣?真的只是因為飛鳥不小心對他豎了箇中指嗎?

日向拓哉好小氣哦。

搖頭晃腦地嘆著氣,裝模作樣地感嘆完,日向芒露冷下臉。

好似一切情感都突然從她身上抽離,又或者昔日那活潑笑鬧著的人兒只是一個假面。她低頭站在南鶴川邊,冷漠地看著河中之水不斷沖刷過自己的面容,僵硬地伸手結印,像一個被提線操縱的人偶。

日向拓哉與日向飛鳥沒有交流,他們最好一點交流都不要有。沒有東西可觀察,她少報點情報對誰都好。

可惜事情不會總如她的願。

“花費這麼多心思也要為分家鋪路,小飛鳥呀小飛鳥,你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分家呢?”

日向芒露有些惋惜地想:“很快,你也會被他們背叛的,就像芳華姐姐那樣。”

她腦海中飛快掠過那個張揚又明媚的面孔,她在戰場上英姿颯爽,連簡單撩一下頭髮都像是在發著光。

她人生的偶像,她生命的光芒呀……

她為分家做了那麼多的事,與奈良一族談判達成協議、牽頭組建醫療部、規範任務流程、為待字閨中的女孩子們建學校……

因為自己是宗家的妹妹,她自認為承擔著緩和宗家與分家矛盾的責任,一生如一地,始終為讓宗家與分家和好如初做努力,試圖修補他們之間那道越來越寬大可怖的裂隙。

她每天煩惱著要如何提升分家的待遇,卻不想,正是這些提高的待遇,成為她的催命符。

有些弱者一旦站到高位,就會立即變一副姿態,像之前自己所厭惡的那樣,學會了無視和成為幫兇,回頭剝削更弱者。

他們難道忘了,到底是誰把他們捧上去的嗎?

果然,分家與宗家一樣,都是一群偽君子。

日向芳華死了,她的心裡的火熄滅了。

被一下摁在泥濘的土地上,汙濁的水嗆到喉管裡,那隻骯髒的鞋子輕蔑地碾上她的臉,蒼蠅嗡嗡嗡的聲音迴盪在耳邊。日向芒露卻發著呆,好像突然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她深刻地意識到一件事:

日向家是一座腌臢的鮑魚之肆,只要身處其中,不論是宗家還是分家,最終都會被染上那惡臭又腐朽的味道。

從黑暗的審訊室裡出來,跌跌撞撞地回到醫療部,理穗姑姑驚喜又擔憂地衝過來扶住她,眼中是止不住的驚惶與愴然。

模糊間,她隱約瞥見聚集過來的人們眼中化不開的悲痛,他們迷茫又絕望地呆坐著。茫然而不知發生何事的孩子發出細弱的哭泣,化作壓死這片氛圍的最後一根稻草。

人群爆發出劇烈的爭吵,像夏日夜空中“嘭”得一下炸開的煙花,很快,最耀眼的一瞬便消失乾淨,燃燒成無甚大用且渺小的塵埃,散落在空氣裡,無人知曉。

彷彿又回到從前,眼前是一眼能望到頭的人生,路上充斥著黑暗與苦難。

分家不本來就是這樣的麼。

現在,只是回到他們原本的位置而已。

被安置在病床上,日向芒露控制不住地捂住嘴,蜷縮起身體,好像自己還是個小孩一樣,壓抑著,發出吃吃的笑。

……哈……哈哈……

沒錯,就是這樣!他們的命運從來就無法改變,他們永遠只是匍匐在宗家腳邊乞求寬恕的奴隸!待宰的兩腳羊,供人玩樂的人豬!

噁心的日向家,就該一直被黑暗浸沒,直至再無翻身之力。

她不會讓日向家有任何被拯救的可能。

“所以……”

日向芒露維持著最後一個結印的姿勢,微笑著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