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泉屋多了一個小遊女。

只有很少一部分閒得要命的遊女發現了她,當即把小孩提過來搓揉扁圓。

那小孩可愛漂亮得緊,純黑的眼瞳清透見底,安靜待著的時候像一捧蘊漾著月光的清泉,或者掛在樹梢的彎月;當那雙眼睛直直地望過來,又像能看進人心底,帶來一股沁透全身的涼意。

那種安靜又清靈的感覺,讓媽媽滿意極了。她捏著小孩的臉四處瞧瞧,見那小孩略有不適地微垂著眼,卻又任她作弄而顯得意外包容的姿態,對旁邊安靜坐著的織雪大夫說:

“看吶,就是要這樣。不需要你對他們溫柔、把他們當嬌花一樣護著,只要平日裡不搭理他們,又在不經意間稍微流露出一點脆弱,他們就會像餓狼一樣撲上來。”

見小孩有些不滿地掙脫她的手,媽媽便調笑著點了點她的呆毛:“呀,還會欲拒還迎吶?”

昏黃的燭光映照著織雪大夫柔美的側臉。她輕輕嘆了口氣,為媽媽斟了杯茶,柔聲道:“您還是別逗她了。”

“這就逗了?哈,可別了,她將來還要被更多男人逗,反應越大就越沒意思,我這是在訓練她。”

媽媽開啟扇子略遮著唇,哼笑一聲:“要冷淡,但要顯得嬌憨,且不能一直冷淡,要適時給出反應……呵,可有她受的了。”

“所以說呀,織雪,你要嫁出去了,這可是天大的幸事。”

媽媽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那小巧的扇子,抬手為織雪大夫挽起垂落在鬢邊的頭髮:

“那公子看樣子便是個名門望族,又對你情根深重,你要抓住這個機會……走出去,就別回來了。”

可若真深入後宅,她一花柳之地的女子,又如何能落得好下場呢?更何況,她此去並非脫離魔窯,而是被捲入另一個更深的、無法拒絕的旋渦……

織雪大夫的眼睛中彷彿蒙著一層水霧,顯得既憂愁又可憐。她似乎很憂鬱,最終,卻只是柔順地低下頭,應道:

“織雪明白。”

被晾在一邊的小孩靜靜地望著織雪。她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握住織雪大夫華貴的衣袖。

“喲,這麼喜歡織雪呀?”媽媽被逗笑了,愉悅地拍了拍手,“可惜你來晚了,再過個八九天,你織雪姐姐就要嫁出去了。”

她伸手硬是捏了捏小孩嫩滑的臉:“不過既然你喜歡,那就先跟著織雪吧——織雪,你可得好好教導她。”

“……是。”

等那風韻盡顯婦人走後,織雪大夫再次看向被留在這裡的小孩。她招手讓人坐過來,伸手,細細為她打理頭髮:“你叫什麼名字?”

“梓。”小孩燦然一笑,像是一朵花終於綻放、只有黑白的水墨畫中那一點點鮮豔的紅,霎時吸走所有注意,讓人驚訝她也會有如此歡快活潑的時候。

可是,這樣一朵花開在腐敗的土壤中,又如何能保持純潔無瑕呢?

梓純粹的笑容刺痛了織雪大夫。她憂愁地望向梓清澈的雙眼,最終只是嘆息一聲,收回手:“梓,你先去休息吧。”

梓看著她:“織雪大夫不睡嗎?”

“我……還有些事。”織雪大夫勉強笑了笑,“梓,去休息吧。”

小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終究是退了下去。

織雪大夫靜靜坐在角落裡,等待著。等到窗欞被輕輕敲響,她才如夢初醒般,匆忙前去拉開窗戶。

輕鬆扒著窗簷攀附在牆壁上的,是一位身著紅色長振袖的“禿”。她向織雪大夫微微頷首,遞給她一封彌漫著香氣的信紙。

“謝謝你,泉。”織雪大夫朝她笑了笑。

見織雪大夫收下了信,“禿”的身影便霎時消失。

織雪大夫就著月光讀完了信,便一點一點把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