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黎陽縣的府邸內(河南浚縣)。

徐世積坐在書房中,目光緊鎖著桌上擺放的兩份文書,整個人都有些愣神。屋內光線柔和,卻照不亮他此刻心底的糾結。

一份是單雄信派人快馬加鞭、一路加急送來的書信。信封上還帶著些許塵土,想必送信之人日夜兼程,未曾有絲毫懈怠。

而另一份,則是大唐李淵給自己的授職黎州總管,加封萊國公、上柱國的文書。文書用的是上等的錦帛,彰顯著皇家的威嚴與鄭重。李淵的這道旨意,無疑是對他能力的認可,也意味著一條充滿榮耀與權力的道路在他面前徐徐展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兩份文書竟在同一時間送達。李淵的授職加封文書是由一位宦官專程前來宣讀的。那宦官身著華服,神色莊重,宣讀時聲音洪亮,一字一句都在屋內清晰迴盪,宣告著大唐對徐世積的重視與恩寵。

相比之下,單雄信的書信就顯得質樸許多,靜靜地躺在桌上,信封還帶著趕路後的風塵。徐世績的目光在兩份文書間來回遊移,最終定格在單雄信的書信上。

他的手微微抬起,又猶豫了一下,彷彿那信封有千斤重。過了片刻,他才緩緩伸出手,輕輕捏住信封一角,慢慢撕開,動作輕柔而緩慢。

徐世績緩緩展開書信,目光剛觸及開頭的寥寥數語,原本緊繃的神情瞬間放鬆了下來。一直暗藏的憂慮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釋然。

在這之前,他的內心一直被陰霾籠罩。單雄信如今效力於王世充,而他們曾在瓦崗寨並肩作戰的情義,既讓他倍感珍惜,也讓他隱隱擔憂。他太清楚單雄信的為人和處境,害怕對方以瓦崗兄弟的情分相逼,讓他投身王世充陣營。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道艱難的選擇題,無論怎麼選,都可能會辜負一方。

但此刻,信紙上單雄信的話語,並沒有如他所擔心的那般。僅僅是開頭的幾句話,就如同一縷春風,吹散了他心頭積壓已久的陰霾,讓他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隨著書信的翻頁,徐世績握著信紙的手便猛地一緊,原本平靜的面容瞬間佈滿了複雜的神色。

單雄信在信中,首先用大量篇幅痛斥了李密的為人。而最讓人心寒的是,在局勢危急之時,李密竟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並肩作戰的兄弟們,獨自逃生,全然不顧眾人被王世充俘虜後果。

傾訴完對李密的怨憤,單雄信筆鋒一轉,說起了自己的近況。他告訴徐世績,自己如今與秦瓊、程咬金已逃離洛陽相聚一處,本想著能再度攜手,共創一番事業,可現實卻困難重重。他們眼下正遭遇一些棘手的難題,處境岌岌可危。

在信的最後,單雄信言辭懇切地寫道:“兄弟,如今我們深陷困境,實在是需要你的幫助。你智謀過人,又有威望,若你能帶上家眷前來與我們會合,眾人齊心,說不定還有轉機。咱們兄弟本就該同生共死,往昔的情誼還望你莫要忘記。盼你能速速前來,解我們於倒懸。”

看完信,徐世績的心情猶如洶湧的波濤,久久難以平靜。他眉頭緊鎖,目光在桌上李淵的授職加封文書和單雄信的書信間來回遊移。

李淵給出的條件十分優厚,大唐如今勢力強盛,前景一片光明,接受這份加封,他便能在這亂世之中謀得安穩富貴。

但單雄信的求救又讓他無法坐視不理,曾經在瓦崗寨一同出生入死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不斷浮現,那些真摯的兄弟情誼,是他無論如何也割捨不下的。

徐世績站起身,緩緩走到窗邊,望著遠方陰沉沉的天空,內心滿是掙扎。他就像置身於風暴中心的孤舟,在這複雜難測的局勢裡,不知該駛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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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相國府邸內,一片死寂沉沉,彷彿空氣都被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