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整座亓荒城都被籠罩在陰雲下。

城北小院內,格外的安靜。

北院中,小男孩抱腿縮在屋簷下,揹簍放在身邊,雙手抱著腿,盯著雨水落下的地面,一陣漣漪。

“阿嚏!”小男孩閉上眼,渾身一激靈,哭喪著臉,踩了跺腳。

屋內卻是火花閃爍,少年拾起一塊乾柴加上火,眼睛往門外瞟了瞟。

小男孩連忙道:“少俠,我錯了,我剛才真的不是在說你啊,讓我進去坐會兒吧,外面可冷了。”

少年淡淡說道:“你還小,多吃的苦,以後才有大作為。”

小男孩哭喪著臉拍拍門:“少俠啊,我真的不是說你啊。”

玄衣道:“方才只有我和夕雨姑娘,你莫不是說她?”

小男孩氣道:“一個大男人也耍小孩子氣,傳出去不怕人笑話。難怪你隻身一人流浪,你爹都嫌棄你吧。小爺我……”

“吱呀——”屋門開啟,少年一臉冷色:“再話多,滾。”

小男孩瞬間賠笑:“是是,我不說了,少俠你行行好,讓我進去坐會兒。”

少年轉身回到原位:“帶上門。”

小男孩抓起竹簍鑽進來,反手拉上門,跑到火堆面前坐下,伸出雙手雙腳,放在火前暖著。

少年四周望了望,神色奇怪,好像缺了什麼東西。

小男孩注意到少年神色,想了想,從揹簍裡拿出一隻燈籠。

玄衣膘了一眼:“你偷東西?”

小男孩撓撓頭:“怎麼說呢?我說它自己飛到我手裡來的你信嗎?”

玄衣皺眉:“變小了些。”

小男孩放下燈籠:“這我不知道哈。”

兩人沉默,盯著火堆發愣。

“少俠,你餓不?”

玄衣將頭埋進手臂裡:“不餓。”

小男孩聞言,便從竹簍裡拿出半塊油餅,張口就啃:“那就好,兩個人可不夠吃啊。哎呀,好像進水了。”

少年不語,只聽著些呼吸聲,似乎睡著了。

玉祉自然知道他醒著,便問道:“少俠,怎麼心情如此低落,剛才我就隨口一說,不會你爹真嫌棄你吧?”

少年抬頭,眼中閃著光亮:“雨天安靜,少些話。”

小男孩完全不聽:“少俠,雨天是安靜,可只在你的視聽內安靜而已,門外面是真的吵。”

少年淡淡說道:“與我何干,又吵不到我。”

小男孩依聲嘟囔:“你怎麼不出去試試……”

少年起身,一雙閃著幽光的眼睛盯著小男孩:“我問你,功成名就與逍遙一生,哪個你想要?”

小男孩扯下一口餅,直視少年雙眼:“功成,使各滿天下,不成,便悠然自在,錦袍繡衣與布衫麻衣皆不過衣裳,妍滿京城與媸下帽沿皆不過皮囊,世者相對於自然,隱者相輔輔於自然,皆是稷下之人。”

少年:“仙神何為正,妖魔何為邪,天下人又何為?”

“世間一切皆無善惡,如青峰三尺,亦無正反之分。人間有三大假事:一為真惡,二為真善,三為真理。無正無反,道法自然心無雜想;有正有反,相疊為利,其鋒劃界。”

“若無力,何擊石,何破界。”

“螳臂當車,可莽,而可為勇;蜉蝣撼樹,可蠢,而可為毅;飛蛾撲火,可悲,而可為頌;星星燎原,可嘆,而可為記;井蛙觀天,可笑,可為實;池魚思淵,可憐,而可龍都之懼。”

“那……凡。”少年眼中晃動。

小男孩笑:“官極處,卸甲歸田;仙極處,返璞歸真;人道末路,心心念凡。少俠,雨停了。”

心頭風吹來,頭巾落下,少年額頭燁燁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