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林木下了工,慢慢的往家裡趕著,他在離家五里外的地方上工,當快要回到村子的時候,望著村裡新修的路延伸在曾經的山的土路上時,他有一種錯覺,也有種莫名的懊恨,如果,如果這路修得再早一些,阿爹也不會死了吧?

天空陰雲慘淡,黑壓壓地蓋在小村的上空,不知道為什麼,連心情都有了些陰鬱,就像,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天許是要下雨了。

“阿木,下工了?”村頭,一個跟林木差不多年紀的高個青年跟他打了聲招呼,在青年的手裡尚牽著一個四五歲,模樣黑瘦的孩子,與其說牽,倒不如說拖,那黑瘦小孩一雙機靈的眼睛上下地瞄了眼林木,露出一個奇怪的笑。

“嗯,下工了!”簡短的回答,不知道為什麼,林木的目光停留在那個小孩子的身上,隱約露出一絲的羨慕,但很快的他就偏過了頭,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那個高個青年名字叫劉亮,比林木還小了兩歲,可是都有個四五歲的孩子了,劉亮十八九歲結婚時,林木還正辛辛苦苦掙錢給母親治病呢,哪有心思娶親,之後雖然劉嫂給他張羅了幾個姑娘,可那幾個姑娘一見林木,就都打了退堂鼓。

不為別的,嫌林木太過老實,其實這也怨不得她們,要怨,只能怨從城市裡打工的人帶回來的那一句話‘寧嫁牢改犯,不嫁窩囊蛋’,林木是不是窩囊蛋她們不知道,也不知道窩囊蛋是怎麼被她們理解的,最後,善良和老實成了林木娶不到親的原因,當然,家窮也是一個重要原因,世道,就這麼開始慢慢地改變了。

林木的家在村子的中間,很容易辨認,因為從東頭到西頭再到中間,最破舊的一棟房子就是他的家了,劉家村有錢的人甚至已經蓋起了堂皇的大平房,再不濟也是大紅瓦房,只有林木家和一些窮苦人家,依舊住在土坯房裡,逢陰天下雨,就遭了殃。

林木家種的田少,僅夠維持母子倆的生活,加上當初父親死,母親因病欠下的債還要償還,他也只能咬著牙撐下去,其實誰都不瞭解他的心思,他雖然不善言談,可心裡的空間,也大得很呢,只是,誰又願意去了解呢?

快到家的時候,林木看到了鄰居家的慶祥嫂,雖然慶祥嫂平時對他們家總看不起,人也刻薄些,但林木從來沒有記恨,或者說,他是不懂得怎麼記恨一個人吧。

其實生活這麼苦,他也沒有恨過生活,厭惡過生活,依舊活得踏踏實實的,只不過,偶爾的,會有莫名的失落,就像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的輾轉反側,又或者深夜裡的一聲嘆息。

“喲,這不是林木麼,回來啦!”慶祥嫂三十多歲的樣子,收拾得體體面面的,只是眉目間有些莫名的意味,就像看不起人一般。

“慶祥嫂,在家子呢?”林木喏喏地答應了一聲,小心的問候了下。

“嗯,阿木誒,快回家去吧,劉嫂又給你說了門親,正等著你回來呢,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時候該娶個親了!”慶祥嫂像是想起了什麼,說完便笑了起來,只是她的笑總有股怪怪的味道,以至於那整潔的面容看上去都有些變樣。

林木望著慶祥嫂的笑容,心裡有些不舒服便下意識的低下了頭,見衣服前有老大一片泥印子,那泥印子幹哄哄的,在衣服上翹了起來,就像嘲笑,他加快了腳步,把慶祥嫂甩在了身後,隱約地,聽到慶祥嫂冷哼了一聲:“就那憨樣,還想娶親,哼……”

站在家門口,林木的目光竟然有些哀傷,望著那熟悉的,卻已經生鏽的鐵門,他甩了甩頭,努力控制了自己臉上的表情,露出和善的,精神的笑容,才伸手到鐵門的叉口裡,將拴上的鐵條去掉,吱呀一聲,將鐵門推到了兩邊。

院子裡,正有兩個婦人的身影坐在那裡聊天,除了阿木娘,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穿著灰藍色的衣服,看上去倒顯得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