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伯父瞿麥,右手握緊的拳頭,握得出了油,恨不得一拳砸在這個老堂客們的頭上,幫她開一個天窗子。

是啊啊,凡屬自稱老爺的,自稱老孃的,都不是什麼好貨,無非就是仗著手中有幾個臭錢,故意擺架子。哼哼,其實,這樣的人,誰都知道,是賺的黑心錢,是人性的賤人,是品質的賤人,賤到了頂點,賤到了沒有底線的爛貨色,若是剮掉他們黑色的鱗片,只剩下白花花的蛇肉。

瞿麥心裡直哼哼,老子心裡窩著一把火,老堂客們,你是蝨婆子納鞋底,自在留神,才好。

黨參痞子遠看這個堂客們,就像看到了一起冤案;近看這個堂客們,就像看到一起錯案。黨參說:

“你一個嬌滴滴的堂客們,怎麼搬得動這麼重的漁盆?我有個提議,我去叫個夥計來,幫你把漁盆搬到牛車上。”

老堂客們像水泊梁山的黑旋風李逵一樣,對著黨參痞子,傾城一笑,笑得整個西洞庭湖,剎時泛起一道波濤。

“是你們自己,心甘情願幫我搬的,事先宣告,我是沒有工錢付給你們的呀!”

老堂客們生生地向黨參痞子丟擲兩道妖孽的電光,灼得黨參痞子臉上被曬黑的臉皮,不自覺地掉下來一層。

黨參痞子和我二伯父瞿麥,將五個漁盆抬上碼頭,裝在稍長的牛車上。老堂客們走到警察面前,莞爾一笑,像桃花樹上的喜雀子,嘰嘰喳喳,警察揮揮手,叫她快點走。

趕牛車的漢子,坐在車架子上,黨參趕忙擠到他的身邊。

我二伯父瞿麥,沒有辦法,只能坐在黨參對面的車架子上。老堂客們說:“你這個男子漢,一點都不曉得憐香惜玉,做的好事囉,把我抱到車架子上。”

雖說厭惡這種女人,但為了早點拿到救命藥,我二伯父瞿麥,左手抄起老堂客們的雙腿,右手抄起她的腰,把她放在車架子上。

老堂客們的雙手,趁機摟住我二伯父的脖子,故意尖叫:“車架子這麼窄,把我摔傷了,我這一生,全賴上你了!”

沙石鋪的路,到處是坑坑窪窪,老堂客們緊緊箍住我二伯父的腰,生怕掉下去。老堂客們訓斥著趕牛車的漢子:“你做點好事修點德,閃了老孃的王蜂子腰,看你這麼收得了場呀。”

趕牛車的漢子,曉得這個老堂客們,是個垃圾貨,故意逗她,說:“你呀,不要什麼事,都是天大的事,你萬一沒有男人要你了,我花上三十個銅板,買下你這個貨色,冬天好幫我暖暖腳。”

老堂客們假裝生氣,說:“哼!老孃就是眼珠子全瞎了,也不會找上你。”

老堂客們不安份地靠在我二伯父瞿麥的肩膀上,臉上開出一朵又一朵老菊花,說:“哎,嫩後生崽,到了澧州城,有落腳的地方嗎?”

這回,我二伯父學乖了,急忙說:“有呢,有呢。”

老堂客們還不死心,問:“在哪裡?”

我二伯父說:“桂花山。”

桂花山是洋人住的地方,黃面板黑眼睛的人,和狗,是嚴禁進去的。到了三岔路口,我二伯父和黨參急著下去。老堂客們有點失望,幽幽地說:“嫩後生崽,我還有機會見到你嗎?”

我二伯父鼻孔裡哼了一聲,再不理睬老堂客們。

老堂客們怕摔下車,只得挨著趕牛車的漢子坐下。

我二伯父看到,老堂客們原來坐過地方,有一個溼溼的屁股印子。以前,聽厚朴痞子講過,懷著孕的婦人們,有時會提前破羊水。我二伯父估計這個老堂客們,肯定是破了羊水,不然的話,比懷胎六個月還大的肚子裡,懷的是什麼怪物呀。

黨參和瞿麥兩個人,火急火燎跑到法國人的教堂。守在門口是高高的、金黃色卷卷毛的、藍眼睛的、鷹鉤鼻子的、白臉皮紅脖子的外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