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英家的小院子裡,長著兩棵青皮梧桐樹。梧桐樹上,不曉得什麼時候,飛來一對白色的長尾巴的鳥。

公英問她奶奶:“那白色的鳥,叫什麼鳥?”

老帽子喜歡圖個吉利,說:“栽的是梧桐樹,招的當然是白鳳凰噠。”

兩隻白鳳凰,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小院子飛來飛去,那樣子,太美麗了,太招人喜歡了。

木賊恨公英,不做他的新娘子,撿了顆石子,來打鳳凰鳥。嚇得公英慌忙說:“木賊,木賊,你莫打鳳凰鳥咯,明天做麻雀子嫁女的遊戲,我答應你,做一次新娘子咯。”

木賊在院牆外面說:“公英姐姐,你講的話,要算數呀。”

但木賊始終進不了公英家的大門,公英的奶奶,整天坐在大門口,一隻腳,踏在門檻上,手中拿根牢騷把子,只要看見木賊的影子,就追著打呢。

木賊想進公英家裡的大門,唯一的辦法,是求我大伯母黃連帶他進去。

木賊對黃連說:“大舅媽,從今晚起,我跟你睡。”木賊將晚上和誰睡,當作一種小恩小惠,想寵絡我大伯母黃連。

我大伯父茅蓮,做扮禾佬沒回來,我大奶奶慈菇,特意安排我三姑母曲意,伴黃連睡,晚上有個照應。

黃蓮說:“木賊,你這個臭小子,晚上睡覺,在被子羾來羾去,又尿被子,你做好事,和你細舅舅去睡!”

“我不和細舅舅睡!”木賊說:“萬一哪個晚上,我尿床了,細舅舅會把我的雞雞切掉。”

黃連說:“木賊,你人小鬼大,告訴大舅媽,你要我幫你幹什麼?”

木賊說:“公英答應我,下次玩麻雀子嫁女的遊戲,她做我的新娘子!”

曲蓮笑了,罵木賊:“你有多大了?屁股還沒有褪黃呢,就想做新郎官了?”

大舅媽黃連說:“木賊,只要你不和我們睡,我就帶你去公英家裡玩。”

下午,木賊像個小老鼠子,或者是剛出生不久的小貓咪,跟在大舅媽黃連的背後,東張西望,溜進了公英的院子。

“大舅媽,大舅媽,昨天早上,白鳳凰飛去出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一對,飛回來只是一隻了!”

黃連見過那兩隻萌萌的鳳凰鳥,公英拿個碟子,盛半碟子豆腐腦,喚鳳凰鳥來吃。大約是混熟了,兩隻鳳凰鳥,不曉得怕人,停在公英的小肩膀上,試著來吃。

如今,只剩下一隻鳳凰鳥,不吃又不喝,像一隻七孔的笛子,在秋風中,幽幽怨怨地哀鳴著。

木賊說:“公英,公英,今天,我們玩不玩麻雀子嫁女的遊戲?”

公英說:“木賊,少囉嗦!你沒看過,我丟了一隻鳳凰鳥,多傷心嗎?”

公英對黃連說:“大舅媽,大舅媽,你來得好,幫我勸勸這隻鳳凰鳥,吃一點豆腐腦呀。”

黃連聽她孃老子講過,鳳凰鳥是愛情鳥,一夫一妻制。一隻失蹤,另一隻必定會殉情而死。

想起苦命的茅根哥哥,兩個多月了,還不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呀。夢中的茅根哥哥,在烈火中呼喊:“黃連妹妹,黃連妹妹,救我!救我!”

茅根哥哥若是死了,自己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白鳳凰怏怏地從公英的肩膀上飛起,飛到梧桐樹上,伸出喙,一根一根地把鳥窩子的樹枝,往地上丟。

我大伯母黃連,驚叫一聲:“你這個冤家,不想活命了?”

那隻白鳳凰,似乎聽懂了我大伯母黃連的話,跳到枝條上,痴痴地望著黃連,傻傻地流淚。

我大伯母黃連,忽然想起,前段日子裡,茅根哥哥來到自己的夢裡,都是化身為一隻火鳳凰,飛走了。莫非,失蹤的那隻白鳳凰,就是茅根哥哥?

黃連想得痴了,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