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瑭一路躲避著玉春城內的巡邏士兵,在確認了北城門上都是自己人後,翻身上了親衛為他準備的馬匹,隨手將顧珏扔在馬背上,一路向北策馬飛奔。

塞北的夜晚冷風蕭瑟刺骨,顧珏畢竟只是吃了感冒藥,而不是蒙汗藥,很快就被冷風激得稍稍清醒了過來,待他發覺自己正顛簸在馬背上,眼前是黑暗籠罩的四野,他的腦子瞬間清明,下意識就要掙扎要起來,然而雙臂用力一撐,身子一軟,他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啊!救命!”

顧瑭暗罵了聲顧珏的不老實,勒緊韁繩下了馬,一步一步走到被雜草絆倒的顧珏面前。

“顧瑭,你要做什麼!”顧珏強忍著身體墜落在地的劇痛,身體下意識往後退著。

他記憶中的顧瑭,除了在演武場上,從未與他發生過正面衝突,平日對他這個兄長,顧瑭也是恭敬有加,而現在的眼前人周身散發著肅殺之氣,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顧瑭,你一定誤會了什麼,我是你大哥啊!你別這樣!”

顧瑭的眸光比今晚的夜色還要冰冷,可惜顧珏看不到他眼中的寒芒,“我要做什麼?當然是要你死!”

話音一落,顧瑭從腰間抽出佩劍,刺向顧珏的大腿,然而顧珏也不是吃素的,他畢竟是從小就由顧瞻遠親手教導,真實武力不比顧珏差上幾分,危機之下,他神經緊繃,終於是克服了身體的痠軟,與顧瑭打鬥起來,兩人激烈的搏鬥聲打破了荒野的寂靜,秋風裹挾著細碎的草屑,猶如沙粒密密麻麻打在兩人的身上,然而兩人卻渾然不覺,心中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殺死對方。

數招之間,顧珏終於落入了下風,一個不備,他的後腦勺被顧瑭的劍柄重重一擊,徹徹底底暈厥了過去。

直到這時,顧瑭才發覺到,他的手臂被顧珏藏在腰間的短匕首狠狠刺了一刀,當然,相比於顧珏即將的命運,這小小一處刀傷算不了什麼。

半個時辰之後,奄奄一息的顧珏被顧瑭扔在了金兵大營外的一處溪水旁,頭朝下,整張臉浸在溪水裡面,相信不久,他就會因為溺水而失去生息,明日一早,他的屍體便能被巡邏的金兵所發現。

顧珏的衣服夾縫裡,被顧瑭塞了一封信,信箋上的字跡,乃顧瑭仿照顧珏的筆體用金文書寫,信上內容,是以顧珏的口吻,自述他好心辦錯事,本想為金兵奉上‘襄王世子’這一人質,結果卻害得八千金兵屍骨無存,如今襄王軍發現這一情況,定容不了他,他願意向金兵投誠,告知他所知道的有關襄王軍的軍事機密。

顧珏已死,他自然不能真正向金兵告密,這封信主要是為了坐實他通敵叛國的罪證,既然父親有意包庇他,那顧瑭要將此事弄得人盡皆知。

當顧珏的屍體被金兵所發現,金兵不可能甘願承擔殺害襄王長子之罪名,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將顧珏的屍身送回玉春城,金兵不是傻子,不可能為了顧珏這個沒有用的死人無端背一口大黑鍋。

而這封信,金兵斷然不會銷燬,既然顧珏有意投誠金兵,他們豈會有殺害顧珏之理?

這是金兵自證清白的證據。

兩國交戰,是為了江山,可以有陰謀,可以有算計,但哪方也不願被無辜潑髒水。

顧瑭拿捏了金兵的心理,所以顧珏的屍身和那封偽造的密信,一定會在明日被送回到玉春城。

所有人都會揣測顧珏的真正死因,那就是深夜叛逃敵軍,因為醉酒而從馬匹身上摔下,後腦著地導致暈厥,掙扎之間卻誤入溪流,最終導致溺斃而亡。

顧瑭今晚的一系列操作,堪稱完美。

《鬼谷子》有云: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時,往而極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隱其情;必以其甚懼之時,往而極其惡也,其有惡也,不能隱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