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他探手握住她,低喃一句:“重幻,我帶你離開吧,別回大理寺了!我害怕你有危險!”

他說害怕?

趙重幻心底登時一熱,若沸湯滾過。

她明白他眸底的憂患,一時也無言,頓了片刻:“我回去將那具骸骨的勘驗情況跟李寺丞他們說明一下,我就隨你走!”

他眼前霍地一亮:“你可當真?”

“當真!我朝向來是刑不上大夫,這案子賈安又會一力承擔下去!所以,對於賈似道而言,絕不會傷筋動骨!而他只要回神定然不會放過我的!”

“昨夜我聽偷屍之人說會送詩兒過江,所以既然她已脫險,我也算不負所托!其他的,卻是非我這樣位卑言輕之人可以左右的!”她定定道。

自清晨去過籬落小院後,她對自己目前的處境便了解甚深,更明白不能將自己與流門以及虛門宗的關係挑明,否則連二師兄他們都會受到牽連。

謝長懷眸光深致地揉揉她的肩頭,彼此目光相連間似有暗流湧動,飛流激下,卻雲崖岸暖。

他抿抿唇低喃一句:“走吧!”

只是,事情的發展卻遠遠出乎於他們的預料之外——

那廂。

大理寺門外。

烏甲侍衛就見寺卿大人的馬車、隨扈一路疾奔而來。

而隨後不遠處,還跟著一隊皇城司的紅衣邏卒,領頭的是位青年,相貌堂堂,卻氣勢洶洶,策馬馳奔。

大家不由有些恐慌茫然。

皇城司,在臨安府是個特立獨行、人人莫敢直視的存在。

它名義上是天子的侍衛機構,主要執掌宮城出入之禁令,統隸周廬宿衛、宮門啟閉之事宜。

但是,實際上,它卻是高居禁宮大內的天子之鷹犬與耳目。

官家往往會親選武藝高強、身家清白之士兵入職,使之多為周流民間,密行伺察,防範大奸陰謀。

它不屬於三司衙門,只需獨立向天子彙報。

當年仁宗時,就有一群軍士飲酒誤醉,多言了幾句大不敬的話,就被皇城司監聽到,直接便被逮送開封府,不久就被處死。

再說神宗時,變法改革,朝廷動盪,謗議朝政者大有人在。皇城司的邏卒便四出竊視,凡聽議論朝政者即可逮捕,當時前後下獄者達數萬人之多。

他們也會遵照官家指示去進行官員偵察的秘密事務。

太宗時就懷疑京郊糧倉官吏作弊造假,太宗皇帝秘遣皇城司化裝潛入偵察,果然發現貪腐之內幕。

當然,他們還負責護衛接待使節、密捕間諜等國家情報安全的事務。

凡此,皇城司具有超然之地位,也是各司衙門甚至平民百姓明面不敢得罪、背後怨聲載道又異常恐懼敬畏的物件,百姓們都稱呼他們為察子。

就見平日氣派威猛的寺卿大人不待馬車停穩,匆匆便掀開馬車簾布,被隨扈扶下車來。

門內,李寺丞正趕出來迎接。

“趙重幻可來了?”何寺卿神色凜然,口中焦急地匆忙低問道。

李寺丞一愣:“她與謝大人說是去一個地方查證據!”

他看看天,日頭正往頭頂而去,“這也該回來了!”

“不在?”

何巖叟目光一鬆,隨之又不安起來。

“那可知道他們去了何處?速速從偏門遣人去報信,叫他們不要回大理寺——”

他這話還未言畢,那廂,那隊皇城司邏卒領頭的親事官已經下了馬丟開韁繩大步而來。

李寺丞一見帶刀的察子官一襲紅衣,一臉似笑非笑,嘴角微翻,毫不收斂地顯出冷酷與淡漠的神色,不由脊背上一個激靈,眼中隱隱生出幾分忌憚與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