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上官婉兒年幼弱小,因家族被罰入宮為奴,整理和管理環琅書庫,她唯一有的是身為書法名家的祖父傳承給她的書法,靠著對書法的熱愛和家人的思念,她才走到了今天,遊遍長安市井,在覺醒之前,曾有一個長久的心結盤踞在她心中。

含苞的花蕾,轉瞬間便綻開,怒放為妖豔的牡丹,小小的女孩好奇的伸出指尖,可在觸碰到它的一剎那,花瓣便片片凋零,化為黑色的霧氣纏繞住女孩,要將她拖往無盡的深淵,女孩尖叫著,努力踢打著,直到……

——每當自這樣的夢中醒來,上官婉兒的心總急跳不停,從三歲起,這個反覆出現的噩夢就一直殘忍地折磨著她,也磨練出了這個在環琅書庫當宮奴的小女孩兒的堅韌,在凱因看來這是比她的才華還要耀眼的東西。

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噩夢,夢裡隱藏著秘密,這是她一直以來的預感,這個秘密與她的記憶的一部分緊密相關,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

鬱結心中,就算是曾經的大畫師也不能為她解開,只點明尋找答案的方法。

——去看,去聽,長大了的她上書成為女帝的耳目,既讓女帝瞭解民間市井,也讓自己在尋找夢中的答案,那幅帖子,或許就藏在這大千世界不為人知的某一個角落。

這是上官婉兒深藏在心中的秘密,除了曾經開導她的大畫師,她誰也沒告訴過,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可怎樣也看不明瞭,觸碰不到,這也是一種痛苦不已的秘密,她本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永遠懷揣著這個秘密,不明真相,不甘的死去。

可直到深受重傷而昏迷的凱因的到來,女帝命自己閒暇之餘照顧在他身邊,但不可思議的是份痛苦在他身邊竟減輕了不少,那宏大之感安撫了自己,彷彿有了容身之處,夢中的畫面清晰了許多,自己總是在反覆臨著的什麼帖也開始漸漸有了眉目,自己久違的異常激動,同時對他感到好奇,覺得他是一個神奇的人。

說來有些可恥,上官婉兒與凱因住在一起的目的,就算甦醒也以照顧為由待在他身邊,就是為了這夢中的答案,但她也是真的想與凱因成為朋友。

而今天與米萊狄所發生的事,成了這次解明夢中答案與覺醒的契機,明明自己與凱因只是朋友而已,自己什麼也沒做,就被別人平白無故的說成狐狸精,是誰都會不高興,她覺得自己冤屈不已。

等等,冤?不知為何,上官婉兒突然在意起這個字了,在房間裡寫著字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冤……冤……冤……冤枉……冤枉……腦海中一時像有什麼開啟了枷鎖,記憶一股腦地宣洩而出,翻雲倒海,洶湧澎湃,自我猶如翻騰大海中的一葉小舟,搖搖欲墜,稍有不慎,便會迷失。

那夢中自己反覆臨著的帖開始漸漸清晰,一筆一畫,黑白分明。

上官婉兒頓時顧不了那麼多,意識集中一點,將一切拋在了腦後,緊緊抓著腦海中的那幅帖,猶如陷入魔障,如飢似渴地書寫著,對身邊的一切毫無察覺。

一股力量在她血脈之中潛藏已久,順著這若頓悟一般的感覺遊走周身,週而復始的迴圈,隨著她的書寫而越來越強,凱因彷彿隱隱看到一隻氣勢凌人的毛筆沖天而上。

看這字與神態,似乎不是在臨帖,而是在寫申訴狀,果然婉兒已經解開了噩夢,會不會有些太突然了?不過狄仁傑肯定會很高興吧,一直懷疑敵視著那傢伙,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還有婉兒的殺親之仇,不共戴天,不知道明世隱會怎麼應對,希望你預測到了我可能會在背後捅你一刀。

凱因在一旁站著,默默思索著。

筆墨揮灑,最後一筆,最後一劃,筆尖離紙,可憎的噩夢哀嚎看轟然而散,心中暢快無阻。

“呼……”

洶湧的氣勢漸漸停歇,融回了上官婉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