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向著別院行進,霍君珩難得正襟危坐著。

危坐著……

坐著……

他眼神放空,如玉般光潤修長的手指在面前案几上不時空劃,像有什麼十分複雜的、事關生死存亡的議題或關竅,需從長計議。

黃昏獨坐,嘔心瀝血。

此時,幽暗車廂內,專門替換好的新樣式的糕點也已放涼,散出一絲絲酸甜氣息。

“吃喝,穿戴,還是去左近哪裡玩耍……”他一臉嚴肅的嘀咕。

這時!

馬車經過沖霄樓,不知怎麼,猛一個急轉甩尾!

險些把霍十二平鋪著砸盤子裡。

他一把握著窗框,一臉後知後覺式的……厭憎。

尤其是在看到車前出現的陌生女子時……

皇子出行通常自有儀仗。

但一來,霍十二在南都屬休養,平日進出十分低調。

二來,來往竹外疏花是因離著友人更……離柴家更近。這類行程也不須大張旗鼓。

因此,回去時不過一輛慣常使用的車,一個車伕,外加一個在車門外等風的小蝴子。

當然,另有護衛隨行,也是不遠不近的綴著,沒有危險並不現身。

所以這會兒驟然有人出來攔車,大家都因疏散許久,未及反應。

而橫向竄出的這一人一騎,跟活生生作大死似的,直往車頭上撞!

“籲!”

車伕驚恐勒韁繩,張嘴就要罵。

卻見是道中央,跳下馬的只是個十三四的圓臉小姑娘,面上還隱約帶淚。

“……昱王殿下!殿下,臣女是南都府臺潘伯彥之女潘玉柯,臣女有事要求見殿下!”

霍十二往車內側退了少許:“……”

煩,想睡覺,好睏,快點說,說完快點走。

他緩緩抱臂,一臉入定似的寡淡表情。

等了片刻。

“?”

你倒說啊?不是有事?

一片迷之沉默。

“潘大姑娘請,請起。”

這時,被馬車急轉甩進一旁草叢裡的小蝴子,終於滿頭草屑、手腳並用的爬了出來。

他撐著腰站起,開始代主走社交流程。

“潘大姑娘有事不妨直說,只是,還請姑娘知悉,我們殿下並不似你府臺衙門,也不是一座廟。往後有事沒事的,想叩門喊冤或是祈願,請您該上哪兒上哪兒。

下回再敢如此攔車,阻攔殿下行程,仔細判你個藐視皇親、意圖行刺,你爹爹的官帽就別要了,懂了嗎?”

潘玉柯衝出來攔車,想也是一時腦熱。這會兒叫晚風一吹,再被這麼一通教訓,滿身的牛勁順勢卸沒了。

她打了個哆嗦,反倒遲疑起來。

霍十二更不耐煩了,掀起眼皮子再瞥一眼小蝴子。

小蝴子只得又催:“還不快說?想喝風儘管喝,連累殿下一起,你是真嫌棄命長啦?”

潘玉柯這才噗通一下,直挺挺梗著脖子膝行上前道:“我……臣女求殿下可否多留一段時日,或是……或將我表哥留下也好。”

“什麼?”霍十二擰著眉一臉費解。

潘玉柯把話說出了口,反而順暢起來:“臣女想要表哥留下,陪我過完生辰再回京。殿下若有要緊事,可否吩咐旁人去做?

叫我表哥多留半月,只半個月就好,行嗎?”

潘玉柯為人一貫跋扈,少有顧忌,在南都更是難有求人的時候。

但此刻,她卻是真心實意的跪在車前求告。

甚至不顧惜名聲,也不顧忌有可能存在的風險。

官道上頓時又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