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近日多雨,細細密密,綿而不絕。

運河水仿如一塊上好的墨色琉璃,任由雨水千萬點,波瀾不興。

船簷上的鈴鐺被碰響,盪開一圈細碎嗡鳴。

船孃挎著籃子掀簾進來,笑嘻嘻道:“客官,吃枇杷不?”

說著,將半籃子青綠色的小果往前遞了遞。

同時“嘎吱”一聲咬下,酸澀味頓時溢滿整個船艙。

白衣中年人擺擺手,無奈道:“不必不必,你自己吃吧。”

轉頭又將矮几上的一碟子豆糕順手遞給了船孃:“給你家孩兒吃。”

船孃頓時喜笑顏開,忙將籃子胡亂摟抱住,抽出手來接糕,而後歡歡喜喜出了船艙。

中年人再回轉回來時,面上的笑容瞬間淡去不少。

他提起桌上的玉壺春自斟一杯,仰脖子灌下,沉聲道:“為何要去永樂街?”

他對面,猴兒臉從暗處出來,滿不在意的把玩著手中白玉杯,道:“浴佛節這麼大熱鬧,我當然要去湊一湊的。

難道學你這般,窩在角落裡摸棋子,要不就獨自喝悶酒,多無趣?”

“嘣!”

中年人將酒杯狠狠摜在矮几上,恨道:“功敗垂成。”

猴兒臉瞥他一眼,無所謂的笑開,旋即也放下酒杯,伸展開雙臂坐了個舒服的姿勢,道:“他什麼時候來?”

中年人垂著眼皮子,不予回應。

這時,猴兒臉狀似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到了中年人身後,將雙手搭在了他肩上:“你覺得是我壞了你的事?”

中年人語氣發悶,氣哼哼道:“我早跟你說過——”

說過什麼,沒能說出來!

猴兒臉出手迅如閃電!

他左手按住他右肩,右胳臂死死勒住他頸項,一記向後拖拽!

手上直接下了死力,口中卻滿是無所謂的嬉笑道:“說過什麼?嗯?

他沒告訴你長幼尊卑嗎?像你這樣的狗是不能上桌的,懂嗎?”

中年人的脖頸整個被圈住,猝不及防下,他一貫淡漠的表情終於龜裂開來。

他神情驚恐,面孔一瞬爆紅,雙手徒勞的掰著頸間手臂,費盡全力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求饒聲:“放,放過,求……”

然而,猴兒臉絲毫沒有要罷手的意思。

他彷彿十分樂在其中,尤其是近距離的欣賞獵物掙扎,直至窒息死亡。

他笑聲越發歡快,口中卻幽幽道:“不過這樣也好,你們的狗屁規矩,叫老子等太久了。老子現在不想等了,想掀桌。”

中年人掙扎的力氣愈來愈小,眼看眼珠子都凸了出來,就要斷氣!

這時,一柄摺扇突的敲在了猴兒臉面具上,輕巧的將他面具打歪了寸許!

猴兒臉手上的力頓時卸去一半,仰頭去看。

同時幾乎在他懷中的中年人總算狠抽了一口氣,緩了過來。

“火氣別這麼大,傷身吶。”

一襲墨色儒衫打扮的青年,像是憑空閃現在艙內,正端坐在猴兒臉方才坐過的位置。

這青年身形清瘦,面白如玉,一雙劍眉入鬢,周身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清雅之氣。

猴兒臉見是他,終於緩緩鬆開了手。

中年人也識趣的爬起來,手腳並用出了船艙。

“謝昭,你終於肯出來了,我還道你要做一輩子縮頭烏龜呢。”

猴兒臉語氣莫測說了一句,全不忌諱的拂開了碎裂的瓷片,在中年人坐過的地方盤膝坐下來。

謝昭也抬手捻了點矮几上肆意流淌的玉壺春,至鼻下輕嗅了嗅,才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老實。早叫你多讀書尋個正經差事,就不會總留戀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