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梅娘顯然是處在盛怒狀態,連那一貫寡淡無趣的眉眼都像被點燃了似的,呈現出一種蓬勃激盪的熱氣來。

而滴翠苑正屋的佈置,多少也有點刺激。

並非簡單的金玉堆砌,而是所見之處皆滿,皆濃烈。莫名有種身處其中,神魂都不得安寧的感覺。

按理,郭梅娘自幼耳濡目染,審美很不該這麼……激烈。

這顯然是一種遲到的叛逆,清苦剋制到生了怨懟,遂以完滿激烈相抗。

“你還敢來?!”

郭梅娘柳眉倒豎,一副母獅子護崽的模樣,見到柴善嘉,舉著手就要衝上來。

她身邊貴利家的不在,只有個面生的年輕婦人,見此反應也極快,一把攔住她,口中不住道:“太太,大太太!您可千萬別急怒攻心錯了主意啊!

大姑娘縱使做錯,您也得好好與她分說,萬不可衝動之下再傷了母女感情,您都忘了嗎?您往日總一口一個我姑娘我姑娘的?

再是恨鐵不成鋼也不好動手啊,大姑娘不知您的慈心,被有心人一挑唆,是要生了罅隙的啊!”

這兩人體能顯然不相當。

郭氏養尊處優久了,在這婦人阻攔下,只能徒勞的左右突襲,打了幾個轉。

她恨極,口中咬牙切齒罵了句什麼,又被一把捂住嘴。

年輕婦人手腳利索,腦子溝回也多,若非與郭梅娘自小一起長大,正是那另一個桃。

柴善嘉對這樣的聰明人都有點心動了。

郭氏終於也轉累了,一屁股坐下,攥著帕子的手狠狠拍了兩下椅子扶手,恨聲道:“好好好,都和我對著來是吧?你倒說說看,這孽障怎麼個有苦衷法?”

這話,柴善嘉就不愛聽了。

“大太太說誰是孽障?”

她根本不管郭氏什麼反應,迤迤然自己尋了把順眼的椅子坐下。

身側侍立著剛梳洗完畢,嶄嶄新的大妹。

“哪個小小年紀手段惡毒,對家中姊妹下狠手,我說得就是誰!你竟還有臉問?”

郭梅娘一拍扶手,怒氣再次上頭。

這時,內室裡有人“哎哎”呼痛,聲音極細微。

郭梅娘騰的一下跳起來,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

她舉步欲往,內室的丫頭婆子卻恰好端著托盤、臉盆陸續出來,有那伺候老了的急忙衝郭氏這邊擺手。

桃蕊會意,手腳飛快的拉住郭氏,又勸道:“太太,這會兒不好進去的,才剛敷了藥,表姑娘見了您越加委屈,再哭溼了臉,壞了藥效可怎麼好?”

郭氏終教勸住了,一回頭,見柴善嘉好整以暇的端坐在玫瑰椅上,一臉閒適,兩條短腿夠不著地,還不斷的晃盪。

郭氏一口氣頂上來,差點把自己氣厥過去。

她衝到近處,抬手指著柴善嘉道:“你,你個沒心肝的孽障!你怎麼還有臉坐在這兒?你就不怕我報官,請家法?”

說到這兒,郭梅娘一激靈,撫掌道:“是了,得請家法才是!小小年紀,也忒的惡毒,這一次誰都攔不住我!來啊——”

“別啊。”

柴善嘉掀起眼皮子,瞥了郭梅娘一眼,慢悠悠道:“別請家法了,直接報官吧!”

室內陡然一靜。

郭梅娘怒氣一頓,桃蕊則面露深思。

這時候!

嘩啦一陣!

柴善嘉猝不及防的抬起手,猛一掃小几上的杯盤,全朝著郭梅孃的腳下摔去!

“報啊!不報是孫子!真當我好性兒是吧?

我找上門是投案自首的是吧?

我臉癢癢,送你滴翠苑來,叫你郭家上下主子奴婢的懟臉在這兒指桑罵槐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