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看來,眼神冷冽,再不是那夜山頂上溫和的少年。

下一瞬,見是柴善嘉,他才放鬆少許,舔了舔乾涸的嘴唇道:“我需要傷藥,還有兩套換洗的衣物。”

“就這些?”

柴善嘉視線稍轉,見他右手一直未能鬆開的佩刀,刀鞘丟了,刀刃都捲了。

瞿子昂沉默片刻,又道:“如果可以,給我妹妹……麻煩找一件石榴紅色的裙子,她最喜歡了。”

柴善嘉眉頭擰得更深。

現在,全南都都在找瞿子昂,他卻獨獨來尋她。

也就是說,除開瞿家人以外,瞿子昂能放心的竟只有一個半大的女童?

“你不能帶著瞿嬌。”

柴善嘉冷靜的回道:“你下一步怎麼打算?還有你的母親,可安排妥當了?”

瞿子昂一愣,再看向柴善嘉時,表情都有了些許不同。

他像是重新又認識了一遍面前的小孩兒。

雖則他一早就覺得她不似一般孩童,行止間成熟得有些過分。

又一陣沉默,瞿子昂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我母親在我出府那日便經由熟悉的商隊送回了老家宜州,一時半會兒外人找不到她。

至於我妹妹,我想找個機會看能否將她葬去瞿家祖墳,先不立碑,暫借一處容身。在祖宗身邊她的神魂或可安穩一些,待以後事了了,再重新收斂安葬。”

“不行。”

柴善嘉斷然否決:“瞿嬌如今可不單是你妹妹,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從李宅出來的。”

說到這兒,她停頓少許。

果見瞿子昂神情憤恨,一時不可自抑。

那柄捲刃的佩刀無意中被拖拽,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我說得直白些,請你見諒。瞿嬌現在等於是李家的罪證,稍有經驗的仵作一驗便知。

這般情況下,你孤身帶她入祖墳,不提瞿家的祖墳最終還能否保住,追求這點儀式感是否有必要,只說現在,那裡怕是早埋伏了李家的人手,專等你送上門。”

柴善嘉冷靜到近乎殘忍的說,“即便是不埋伏人,掘開過的新土一看便知,那你闖這一趟李宅又是為哪般?”

瞿子昂無言。

靜默了一會兒,才似嗟嘆又似自言自語道:“可是天下之大,已無我兄妹容身之處了。”

柴善嘉見不得人消沉,只得激他一激。

“你就不想著為瞿嬌報仇?”

李德顯這樣人面獸心的髒東西,殘害的少女必不可能只有瞿嬌一個。

“那你猜猜,王家為何要將舊邸南邊,青麓山、蒿子湖一帶全撥給李氏的南羨書院使用?”

瞿子昂表情麻木,“衙門跟前根本無人阻攔,只在城門附近佈置了人手,他們就不怕我去告。”

柴善嘉:“……”

差點忘了,一府父母潘伯彥的妻族青麓王氏,正是將地撥給了李家南羨書院用。

為什麼是撥?

為什麼非買賣?

因為利益共通,難分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