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說話期間,柴善嘉垂著眼睛,細瘦的手指無聊的勾著腰間的絡子把玩。

看起來沒心沒肺,彷彿片刻前的挑釁只是錯覺。

“……還有我們雲仙,平素最是乖巧貼心不過,開年以來家中催了好幾回,說要把她接回去接回去,我硬是捨不得。

這老太太您是知道的,我們家老爺子最是偏疼她。

誰知,這樣好的孩子不過在咱們府上住了一段,就被指著鼻子罵,差點冤屈成了賊。都怪我當姑姑的不討好,累得我郭家女兒名聲都要壞了,嗚嗚嗚……”

郭氏含淚擰腰,去摸身側少女的臉頰。

郭雲仙似也想唱和,只是她落淚的功夫遠不如其姑,一時憋得圓臉通紅。

“好了。”

上首的老太太語氣不耐道:“那你要如何?我幫你管著奴婢,教養侄女?我都一把年紀了,如何費得起這精神頭?”

柴善嘉聽見這話,嗆了一記,險些笑出來。

她趕緊捧住臉,佯裝咳嗽。

這婆媳兩個可真有趣,當媳婦的指桑罵槐、得隴望蜀。當婆婆的說什麼信什麼,旁人搭好架子就敢上臺亮相。

6!

郭氏哪兒是在說自己不會調教人?她分明是說柴善嘉這位大姑娘有毒,在老太太身邊好好的人,到她身邊就壞菜。

進一步說,既然尤媽媽是傳染的,她侄女郭雲仙就更可能是被冤屈了的。

結果這虛虛實實一串話,俏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老太太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你的人你自照管著,倒是善初,可以跟著我。”這時,上首的老太太突然補了一句。

柴善初是柴善嘉的弟弟。

郭氏生的。

今次沒在。

“母親!”

郭氏的嗓音陡然拔高,整個人倉惶跳了起來,無措的半屈著膝道:“母親,善初才剛四歲,這會兒怎麼能離開親孃呢,母親——”

“那你說什麼歷練不夠,管家不嚴又欠缺手段?”老太太不高興道。

郭氏張了張嘴,噎在當場。

半彎著膝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柴善嘉在旁把腦袋都快壓對摺了,嘴角根本壓不住。

廳堂內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

這時,一路領著柴善嘉過來,郭氏的陪房貴利家的突然開口道:“老太太,我們太太素來是個沒心思的,更何況在您這樣慈和的婆婆跟前。

奴婢們眼看著太太從前在閨閣裡還有些才名,自打嫁來柴家,到了您面前,那真是進了福窩了,越發沒心沒肺起來。”

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幾步很自然的把郭氏一把攙了起來。

郭氏淚眼朦朧的,倒也有幾分眼色,順勢嗔怪道:“好你個桃枝,你怎麼也來取笑我!那是母親疼我呢!”

堂中有那捧場的,適時笑了開來。

才算是把這茬揭過。

這時,老太太身側一個馬臉的年輕媳婦站出來道:“老太太,不如這就提了那犯事的尤婆子和那丫頭過來,您親自過問兩句?”

老太太端起茶盅,腕上濃綠的鐲子伶仃作響,片刻,她抿了口茶才怏怏道:“嗯,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