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容打扮乍看之下,看不出是奶奶太太還是姐姐。

她穿了件藕合色的掐腰綾襖,髮間只簪了一支蓮花樣式的銀簪子。模樣倒白淨清爽,只不知為了什麼,貿貿然進來,說話還神神道道。

“……我兄長薛照與你父乃是同窗,他們師兄弟二人頗為投契,一向感情都好。只是,凡見著個孤本殘卷,一個二個便什麼都顧不得了。”

來人說話輕輕柔柔。

可不知怎麼,總有幾分暗自端著的孤高感。

十分擰巴。

“這回也是趕巧了我在,你父親他呀,還傻等著新出的拓本呢,須得晚上三刻。我自告奮勇,先來帶你用些夕食熱飲,省得熬壞了腸胃。”

女子利落的招呼著送熱水進房的婆子,甚至從盆裡擰了條熱巾子,毫不見外的要給柴善嘉擦手,一邊還道:“我姓薛,名蕖如,你可喚我作薛姨。

哎呀,可憐見的,不在親孃跟前,竟養得這般瘦……”

……

“那薛蕖如到底什麼人?”

晚上回了府,棗兒正給柴善嘉拆鬏鬏上纏繞著的珠串,誰料她突然扭頭,差點把僅有的門面頭髮扯沒了一大把。

把棗兒嚇得不輕。

柴善嘉絲毫不在意,衝著剛進門的豆花道:“打聽到了沒?”

豆花一臉晦氣道:“別提了,差點叫我娘打了。說讓少打聽,那不是個好的,叫姑娘往後也遠著她些。”

“嗯?”

柴善嘉表情古怪。

董媽媽那樣的人,還能說出這話來?

豆花走到跟前,接過棗兒手裡的篦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給柴善嘉通頭,邊道:“薛蕖如的哥哥確與老爺同窗,過往也時常往來的。但,薛家這位大姑娘心思怕是有點多。”

豆花這麼說話的時候,繃著一張臉,跟個小大人似的。特別有趣。

“是想頭多,容易鬧氣?”棗兒接了一句。

“哪兒啊!”豆花一臉為難的看了看柴善嘉,又看看門外。

柴善嘉會意,果斷和棗兒一起湊近了些。

豆花這才壓低嗓子道:“不是那個心思多,這位薛大姑娘怕瞧上了咱們大老爺了。”

這話一出,柴善嘉和棗兒兩臉憨憨的一對視,同時抽了口氣。

柴善嘉下意識道:“那小郭怎麼辦?”

“小郭誰?”棗兒一臉懵。

“……”

在豆花的描述中,這位薛蕖如原是十六七就要出嫁的,然而不走運的是,她未婚夫在婚前三四天因著一場風寒竟病死了,這位薛大姑娘繡著蓋頭繡成了望門寡。

這事有得說道,但到底怨不得女家。

後頭陸續也有登門說親的,可也因為前面這一樁,門第與人材就都差了許多。薛蕖如不願意,薛家二老也疼她,就一直沒點頭。

直到柴泊秋也成了鰥夫,回到南都……

柴善嘉掰著手指算了算,這時間對得上?

郭小弟都四歲了,據此算來,郭氏進門起碼也在四年前。

“那薛大姑娘如今二十有四了,一直守著沒嫁,就專等著咱們大老爺。這事老太太怕也有數,往常年節下的,她還總進來給老太太請安。”

豆花沒好氣道:“從前姑娘不怎麼出門,如今可別藉著您做筏子,再鬧出事來才好。”

“啊對了。”

這日熄燈以前,昏黃光影中,豆花一邊散帳子一邊道:“奴婢晚上出去時,依稀聽聞是府臺家姑娘掉玉帶河裡了,說是和個男子前後腳落的水。

誒,怕要耽誤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