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營房前面的小校場上喊殺震天、鼓點陣陣,二百多個戰兵挺著沒有槍頭的長槍隨著鼓聲向前猛跑。

八月初的陽光熾烈如火,校場四周的樹上蟬鳴聲聲,樹蔭當中,韓林隨手拾起一根軍棍,打在樹幹上,也打斷了惱人的蟬鳴。

韓林看著旁邊坐在一把六方扶手椅上的金士麟,問道:“之定兄,作何感想?”

雖然已經能夠出屋走動,但金士麟的身子仍然有些虛,即便是如此悶熱的天氣,仍然將一張小毯子蓋在了腿上,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群操練的新兵,聽到韓林發問,輕哼了一聲,冷笑道:“烏合之眾。”

韓林同樣嘆了口氣。

吳保保光著大腳板撒丫子往前跑,壯碩地體型如同熊瞎子一般,一雙戰鞋被他掛在了脖子上,隨著他地跑動在胸前一顛一顛的。他跑步的姿態十分有意思,半弓著個腰,脖子還往前探,興許是和他長期在碼頭上扛大包有關。

扯著嗓子叫喊的吳保保,拼命想擠出一副兇惡猙獰的表情,但緊接著就嘎嘎地笑了起來,因為他看到旁邊戰兵臉上那副扭曲的表情十分有趣。

他這一笑可倒好,早就憋得不行的其他一些戰兵也跟著笑了起來,有些人笑著,跑著,然後岔了氣兒,捂著肋巴叉兒“哎呦哎呦”地叫喚。

原本的陣型就不怎麼樣,這下就更像是放出去的羊一般撒了歡,連號鼓也跟著亂了。

喝罵聲在佇列的四處響起,一些老兵的臉色也鐵青了下來,他們知道,即便他們做的再好,在連坐制的軍律下,他們也要同樣受罰。

果不其然,金士麟扶著把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臉上倒是沒什麼表情,但看到他有了動作,不管新兵老兵的心裡都是一突突。

完了。

“整隊。”

金士麟平靜地說了一聲。

接著五個貼隊官在如同牧羊犬的什長、伍長的幫助下,將分散在各處的戰兵整隊成列,又是一陣亂糟糟地模樣。

看到佇列已經整頓了完畢的金士麟,隨後又坐了下去。

第一貼隊什長陶國振昂首挺胸目不轉睛地平視著前方,細密的汗珠從額頭上冒出,隨後又匯聚在一起,在眉頭凝成了一珠,陶國振深深吸了一口氣,歪著嘴吐出將這一滴汗珠打散。

餘光當中,陶國振瞥見自己身旁的吳保保身子正在微微地扭動,於是便輕輕咳了一聲以示提醒。

他實在是怕了這個“熊瞎子”。

自打這吳保保入了隊中以後,他幾乎每天都跟著吃瓜落兒,連帶著他這一隊,乃至整個貼隊都跟著受罰,據說這個月的營房、旱廁、校場的清理之事已經被甲字貼隊給承包了,鬧得貼隊官高勇頭都抬不起來。

連他這個隊長都已經快受不了吳保保了,更別說甲字貼隊當中其他人了,昨天夜裡就有兩個隊長帶人過來要收拾吳保保,雖然吳保保怡然不懼就要跟他們幹架。

但夜間喧譁、聚眾打架這按照軍律可是殺頭的罪過,陶國振好說歹說才將那兩個隊長勸了回去,隨後又將吳保保訓斥了一番,可沒想到吳保保今日還是鬧了這麼一齣兒。

陶國振向樹蔭底下看去,韓把總坐在那裡一言不發,金訓導也坐在那裡面沉似水,這兩個人都沒有發話,但所有人都不敢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保保只感覺自己身上的短打溼了又幹幹了又溼,腋下黏膩發癢,哪怕他使勁夾了兩下胳膊,但也根本不解癢。

他剛想拼著犯軍紀也要去撓癢,就聽到了韓林的聲音:“乙貼戍隊第三員、丁貼甲隊第六員、戍貼戍隊第二員出列。”

一陣身影晃動,吳保保看到三個人影走到了佇列的最前面,韓林從樹蔭下走了出去,開口向三個人問道:“沒說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