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許夫子明顯愣住了。別看他現在一副蹉跎模樣,當年他可是十五歲就中瞭解元,是遠近聞名的才子,怎麼不算文曲入命呢。

可就在他準備進京趕考的時候,父親忽然得急症去世了,孝期剛滿,又逢國喪,出了國喪,母親又積勞成疾去世。

等出了母孝後,他靠著家裡僅剩的銀錢,和未婚妻的接濟,才湊夠錢上京趕考,卻因為節衣縮食,身體不濟,在考場發燒,連卷子都沒答完。

失魂落魄地回到臨西后才知道,他名落孫山的訊息傳回後,一直支援他的未婚妻被逼另嫁他人,但她誓死不從,已被父兄逼死。得知此事,他心灰意冷,只覺得自己害人不淺,已經想要自我了斷了。

父親,母親,未婚妻,怎麼不算是來矇住他的文曲星的呢?

正在許夫子滿眼茫然,不知該不該信這道人的時候,遠遠傳來一聲“道長!”驚破了他的迷惘。眾人看去,正是剛才離開的那屠夫,只見他一臉喜色,雙手攙著一個身形比他也差不到哪裡去的女子,緩步而來。

那女子似乎是很不滿意屠夫走的這麼慢,掙動之間,手臂揮舞到了他的臉上,可屠夫像是不知道痛似的,反而第一時間先關心女子的手痛不痛,臉上的笑容傻的慘不忍睹。

兩人在眾人的注視中走到了道人面前,一起給道長行了個大禮:“道長神機妙算!我娘子果真有孕了,大夫說胎象不穩,幸好發現的早,不然能不能保住還要另說呢。”

此話一出,眾人譁然,多年不孕的人有了孩子,這不算道士的本事,可只是一個字,就保住了孩子,這就是道長的本事啦。正坐在攤前的許夫子也是心中一凜,這位大師是有真本事的!自己真的是文曲星入命,只是前世欠了債要還,如今人死債清,自己的命運要回到正軌了!

道人笑著捋了捋鬍子:“保得住就好,你夫婦二人雖然是為了生計,但畢竟從事殺生之業,原本是沒有子女緣分的,是這小仙童年紀小,心軟,才投到你肚子裡,來和你們做一世家人。你們須得好生對待,說不定其他小仙童也會來一起玩,若是讓小仙童失望了,損失的,可就不止這一世的子女緣了。”

夫婦倆自然是連聲應是,那女子看著也是個脾氣硬的,卻在得知自己有身孕後,連面龐都柔和了幾分,此時聽了道長的話,更是連嗓子都捏起來了。

見他們是聽進去了,道長點了點頭,一邊的許夫子急忙開口:“道長!不知我前世的債可還清了?我的仕途是否從此不再有阻礙?”

“莫急,莫急,”道人看了他一眼,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貧道說的話,施主沒有聽進去啊,你此時定然只想著這前世債主耽誤你的仕途,卻不曾想,他們今生有恩於你在先,才能阻你科舉在後。今生恩怨相抵,前生的債才剛剛開始還呢,這用心償還,重點是用心二字,心中少生怨懟,多加感激,立牌刻字,每日奉上清香。你前世欠了他們一生,今生也要用一生來還啊。”

許夫子聽見要用一生去還,先是心中一緊,但細細琢磨道長的話,父母含辛茹苦養育他,省吃儉用供他讀書,甚至積勞成疾去世,難道自己要因為他們的去世耽誤自己考試而怨懟他們嗎?

心娘和自己青梅竹馬,為了自己,等成了老姑娘,為此在家中備受哥嫂折騰,做繡工賺的錢,既要供自己讀書,又要交給哥嫂,她自己連條件新衣服都捨不得買,最後還為了自己而死。難道自己能把因科舉不第而生的死志安到她的頭上嗎?

立牌刻字,日日奉香,其實不是還債,而是他本就應該做的。思及此,許夫子站了起來,對著道長一揖到底:“多謝道長指點迷津,若非道長,某今日就要犯下大錯,愧對天地父母,愧對心娘了。還請道長告知上下,他日若是某有所成就,必定為觀中真仙塑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