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光並不抗拒跟著林中陽去縣城看病,或許他把林中陽當成了另外一個自己,他很樂意成為林中陽的影子。

出門的時候,還跑到堂屋裡去,在妹妹的梳妝鏡前仔細梳起了頭髮。他蘸著清水一點一點地把頭髮梳成水亮光滑的三七分,頭髮分界線露出筆直的蒼白的頭皮。

王曉光走出屋子的時候,整個人感覺精神了很多,雖然他臉色還是蒼白的,眼神還是閃爍和膽怯的,但他能跟著林中陽從這個很多年沒踏出的家門走出去,他的病就好了一半。

今天的太陽格外的溫柔,陽光從梧桐樹葉的間隙裡透射下來的,光芒裡帶著淡淡的桔紅,溫暖而又安寧。

王茂山看著兒子積極和喜悅的樣子,心裡是五味雜陳,但心裡更多的是快樂和希望,他彷彿看到兒子的新生和未來。

王曉娟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林中陽,在她溫暖柔美的眼睛裡,看到的是滿滿信任和感激。

祝大珩沒有在門診接待他們,而是選擇在自己的小屋子裡給王曉光看診。

他很瞭解這種感情敏感,心思縝密的病人的心理。在他們的內心世界裡,有一個高傲和孤獨的靈魂。他們只是在尋找精神歸宿的時候,迷了路而已。

祝大珩給王曉光看診切脈,看著王曉光的眼睛,王曉光的眼神有些躲閃。

“來,小夥子,看著我的眼睛。我們談談心。”

王曉光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祝大珩的眼睛裡充滿著祥和安寧的溫暖,他的眼睛好像浩瀚的銀河宇宙,充滿著流動的暗能量,這能量好像能擊穿人的心靈,衝破奇經八脈十二筋的通道,讓人氣血充盈,萬脈歸流。

“小夥子,我們說說話,”祝大珩用手搭在王曉光的間使穴上。

“你說人是什麼?他從何而來,因何而生,為何而去?”祝大珩溫暖的微笑舒展開來。

王曉光一下子怔住了,黯淡的眼睛忽然明亮了起來,他彷彿又回到了和心愛的女人戀愛的時代。

那個時候,年輕人談情說愛,更多的是談心,談理想,談抱負,談人生的意義和哲學的思想。

他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時候,也無數次的探索過這個問題,兩個人爭論的面紅耳赤,爭論過後又相偎相依地說著羞羞的話。

祝大珩老先生的問話,讓王曉光想起了塵封了的從前,那刻骨銘心的愛情,因為愛人的去世,也瞬間在他心中焚滅。

“人是血肉和情感的載體,

以愛和光明的名義

誕生在亙古洪荒裡的時空

死亡是其必然的歸宿

因為有愛和靈魂的加持

永恆才是她現在的名字”

王曉光出口成章,在他作詩的時候,眼睛裡滿是光芒。他甚至眼裡流出來兩行清淚。

“中陽,你說呢?”祝大珩沒有點評王曉光詩歌的錯對,而是轉頭問林中陽同樣的問題。

“人是宇宙的一顆塵埃,但人本身又自成宇宙,”

“宇宙,從概念上說,是永遠不會死的,物質只是從一個形式轉變成另一個形式繼續存在。

萬物永恆從宇宙歸流的角度上看是正確的。

同樣的道理,你的愛人只是換了一個存在形式陪伴在你的左右。

如果你愛她的靈魂比愛她的肉體多一點,那你就要替她實現你們共同的人生理想,因為你們的靈魂是可以共生的。

現在你一個人的肉體已經是兩個人靈魂的載體,所以你的肉體必須為她所活,你必須讓你的肉體強悍起來。

肉體是短暫的,放在宇宙中看,百年也是一瞬間,一百年和二十年從本質上看沒有任何的不同,而精神和愛是永遠的。你說呢,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