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爾並不回答工廠主的話,甚至並不關注他在想什麼。

他只是抓住工廠主的手臂,略一沉思,然後一指點向他的額頭。

明明動作並不迅速,甚至稱得上是慢慢悠悠。

但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只是眼睜睜地看著那似乎泛著金光的指尖,突兀地點在囂張的工廠主的額頭之上。

常人不可觀測到的靈性的力量,夾雜著金色的信仰席捲了他全身。

工廠主感覺此時的自己,整個人如同被關進了一個鐵罐子,然後外面有人拿著一柄巨錘使勁敲擊著鐵罐子。

由此產生的震盪讓他感覺天旋地轉,雖然稱不上痛苦,但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無力地向後癱倒。

在眾人的眼裡,那個囂張的工廠主衝上去,將手伸向瑞爾神父,然後不知為何突然癱倒在地。

圓頂帽從他頭上掉落,露出一頭地中海的滑稽髮型。

瑞爾注視著工廠主,眼中金光閃過。

他的想法是對的。

這個小鎮中的所有人都存在惡意,並且根據身份的不同,惡意的來源也略有不同。

那些蒸汽工廠裡的工人是疲憊與麻木交織的惡意,而眼前的大腹便便工廠主的惡意,則是貪婪交織而成。

他的思緒再度回到瘋人院,但聯想當時的場景,卻驚訝地發現瘋人院中似乎並無多少惡意。

那裡只是癲狂與幻覺集聚的地方,無盡瘋狂與沉淪潛藏,但卻沒有多少惡意

瑞爾繼續注視著癱軟在地的工廠主,發覺信仰確實可以淨化人心的惡意,但由於工廠主並不真正擁有信仰。

在瑞爾淨化其心靈的下一刻,鋪天蓋地的惡意再次於他心中湧現。

一如未曾淨化一般,缺少信仰的源頭,即使是最純粹、徹底的淨化也無用。

瑞爾似乎有些感悟,但一閃而逝,難以抓住。

工廠主終於緩過神來,他一臉驚怒地瞪著瑞爾,尚且還未搞懂,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勸你還是別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了,吾主憐憫世人,卻不憐憫惡人。工人的傷勢是確乎存在過的,不可因為被我治癒,而不做其他補償。資本無情,但人不可無情。”瑞爾悠悠勸解道。

除了最後一句話,那個工廠主聽不懂之外,瑞爾其他的話他都聽懂了——

就是要他賠錢!

什麼?這怎麼可能呢?

居然一個人都沒死,就要讓他掏出錢來賠償?

這簡直比要了工廠主的命,還要令他難以接受。

工廠主那原本還算平靜的面容,瞬間變得極為猙獰扭曲起來,先前的驚慌失措,此刻也完全被熊熊燃燒的怒火所取代。

他瞪大雙眼,怒不可遏地,扯著嗓子大聲叫嚷道:

“讓我賠錢?開什麼玩笑!絕對不可能!

這分明就是你這個虛偽狡詐的神父,和這群下等卑微的工人,聯手設下的卑劣騙局罷了!

還妄想讓我乖乖交錢?

哼,我告訴你們,想都別想!

你們難道不知道我的背後,可是有人撐腰的嗎?”

那些工人們聽到這番囂張至極、毫無道理可言的話語後,當場便有好幾個脾氣火爆的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紛紛擼起袖子,摩拳擦掌地準備上前與這位蠻橫無理的工廠主好好理論一番。

畢竟他們早就對這個可惡的工廠主心懷不滿很久了。

這個人不但長期惡意拖欠大家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工錢,而且平日裡還動不動就肆意辱罵工人,把他們當作出氣筒一般對待。

只要稍微做得有些不合他心意之處,甚至還會在他的授意之下,慘遭廠裡那些仗勢欺人的管理人員的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