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裡面紮根發芽。

耳朵被水完全矇住了,什麼都聽不清,咕嚕咕嚕如同開水煮沸的聲音在耳道中來回翻滾著,他懷疑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那強大的衝擊力震碎了。

純黑的浪拖著他向更遠的地方漂去,視野中只能看到偶爾泛起磷光的黑色水流,他渾身都動不了,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軀體,四肢都彷彿融化在了那片漆黑的河流中。

記憶趨於空白,他記不起自己是誰,也記不起他在哪裡。

他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隨著水流流淌在河水中,像是隻等待被撈起的死魚。

偶爾他會聽到咕嚕咕嚕的間隙中傳來聽不清的囈語,有什麼東西破開他身邊的河流,然後朝著他流動的方向蹣跚著遠去。

他們有時候會走著走著便砸進了河流中,嘭的一聲濺起無數水花,然後慢慢悠悠地消失在河裡。

或許我也是這樣的?

但是又有點不一樣,至少他的身邊沒有那種怪味。

那是一種格外苦澀和疼痛的味道,像顆爛掉的無花果。

這個時間實在是拉得太長了,長到他的腦袋開始學會了思考,長到他記起了一個不屬於這裡的詞語。

brother.

那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單單是讀起來就有一種甜到發苦的味道充滿他早就不知道在哪裡的胃腔,跟死前充斥他七竅的鮮血同一種味道。

嗯?死亡是什麼,鮮血又是什麼?

不管,都不要管。

brother——brother——brother——

他跟剛牙牙學語的嬰兒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個詞,不知疲倦地品嚐那道奇異的味道,彷彿要把它刻在所有能夠留存下來的地方。

固執又貪婪地吞嚥——

然後,他就見到了一隻銀色的、甩著火焰尾巴的小鳥。

它啾啾地叫他,急得尾巴上真的要冒出火來了一樣。

它在叫——brother,resurrection(復活)——brother,resurrection——

於是他找回了四肢,找回了聽覺,找回了被河流稀釋得不能再稀碎的意識。

他從河流中站了起來,他想起了所有,他逆著淤泥狀的人們走向了來時的盡頭。

“我要活著,【塔納託斯】,我要活著——”

純黑色的河水從他的臉上滑落,拉出一條長長的痕跡,如同凝固的血液。

那雙深綠的瞳孔睜開了,黑黝黝的眼底閃爍著永遠猩紅的執念。

“為了他——我要他——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