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漸漸西沉。

深秋的昏黃伴隨著落葉在打著旋兒飛舞在楊靜宜的腳下,眼前楊府的宅子空落落地上了把生鏽的大鎖,因為沒有最終定罪,並沒有貼官府的封條。

楊靜宜沉默地站著。

任由心中的情緒野草般瘋長。

她多希望下一刻大門就會被推開,孃親溫柔地迎出來給她披上披風,爹爹佯裝生氣她又偷跑出玩耍,活蹦亂跳的弟弟則圍著她鬧著要糖糕吃。

糖糕啊。

她已經給了餛飩攤的小孫子了。

楊靜宜苦澀地勾唇。

若是弟弟真能推門出來纏著她,恐怕定會逼著她重新回去買一份。若是弟弟真能推門出來,別說糖糕,哪怕她豁出命呢。

正想著……

“咯吱——”

沉重的木門毫無預兆地被人從裡面推開。

楊靜宜一愣。

短暫的希冀之後,第一反應是楊家遭了賊。

她飛快地閃身到旁邊的巷弄裡,想要看看小賊是誰,甚至已經做好準備讓暗衛出其不意將人控制住,卻見藕荷色衣裙沿著階梯劃過優美的弧度。

藕荷色……

隨著人影逐漸清晰……

驚豔冷淡的側顏,雲鬢高挽,一隻雕工並不精緻的梅花簪孤零零綴在髮髻中,好像這秋日的夕陽,溫暖又孤涼。

蘇璃音。

楊靜宜閃身藏得更嚴實些。

也是。

楊府如今不過是個荒草叢生的空宅,哪值當賊人來一趟,除非那些心有掛念不捨的人才會跟她一樣心存虛妄的幻想。

想到自己那個驚才絕豔的二叔……

楊靜宜只覺老天不公平至極。

一場荒謬的誣陷。

楊家全家赴死,親人與愛人陰陽兩隔。

那時,蘇璃音和二叔本是打算等她嫁入東宮便將親事定下來,屆時五十萬蘇家軍是太子堅實的後盾,皇帝也不會有異議。

可惜。

楊靜宜垂眸,難掩心中的苦澀。

“太子可對得起楊大姑娘?”

突兀清冷的男音自身後響起。

楊靜宜先是一愣,緊接著轉過身去,就見同樣身著月白色布袍的蘇豫正冰冷諷刺地看著她,好像她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楊靜宜:“……”

“臨南王有事?”

“無事。”蘇豫冷笑,“只是不放心妹妹單獨出行罷了。”

那眼神……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登徒子呢。

楊靜宜算是看出來了。

臨南王對江予初有意見。

很大的意見。

坊間傳聞兩人關係極好根本是假的。

既然這樣……

她索性轉過身,準備離開。

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誰知道原本已經走遠的蘇璃音不知道什麼時候退了回來,楊靜宜甫一轉身就見蘇璃音無奈地看著蘇豫,“哥哥……”

蘇豫聞言臉色終於好些。

可說出口的話仍然冷得沒有絲毫溫度,“趕緊歸家去,莫要讓某些人得逞。”

楊靜宜:“……”

她真的會謝謝。

蘇豫這是覺得她看上了蘇璃音,不,是覺得江予初看上了蘇璃音?想要截胡貴妃謀的親事?

怪不得對她這副德行呢。

還有剛才他是不是說了“對得起楊大姑娘”……

楊靜宜無語。

她第一次發現蘇豫竟如此幼稚。

可多年來對蘇豫冰煞的懼怕,讓她下意識將無語壓在心底,表面上看不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