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遣。

楊靜宜念著這個新鮮出爐的名字回到宴席上。

她記得這位出自琅琊王家旁支,年紀輕輕卻以博學強聞被皇帝破格提拔的國子監司業,當年皇后還曾想讓他給江宸當老師,只不過後來不了了之。

現在看來,應該是皇子師不方便?

酒到酣時,終於迎來了岳家子侄的祝壽。

楊靜宜這才意識到她的禮物被安排到子侄的位置,該說不說岳寧還真是執著於在輩分上壓她啊。

隨便吧。

反正都是博滿堂笑,哪個位置又有什麼關係。

她饒有興致地聽王遣引經據典,看他表面不卑不亢實際眼露輕視的展示賀禮。

就,有點耐人尋味。

賀禮更有意思,手書大大的“壽”字。

她聽過王遣學富五車文采斐然,可從沒聽過他擅書法墨寶百聞不如一見。

所以這是糊弄事兒呢吧?

哦,看嶽寧那馬上就要掛不住的臉……

應該確實是糊弄事兒的。

王遣之後便是她……

嶽寧的臉徹底黑了。

尤其是林管家故意高聲說她代表皇帝前來赴宴恭賀老壽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卻拿出來一個粗製劣造尖嘴猴腮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是壽星的壽星。

“砰——”

酒盅被重重砸在桌案上。

嶽寧剛想要罵出聲,楊靜宜便幽幽道,“林管家可是說了,顧代表的不僅是自己還有皇上。”

所以你是要罵皇上準備的壽禮不好?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皇帝便是送你坨粑粑,你也得供著不是。

嶽寧的話卡在了喉嚨,可他滿腔怒火急需個發洩口,於是岳家那幾個還未送出賀禮的旁支子弟倒了黴,被陰陽怪氣罵得恨不得回爐重造才好。

這些楊靜宜只當沒聽見。

她只靜靜地看著王遣。

然後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

這據說被嶽寧要求去追嶽晚霜的人,竟然在看向嶽晚霜時格外繾綣溫柔,不僅端茶倒水夾菜事無鉅細的照顧,就連嶽晚霜吃得少了都要擔憂蹙眉。

看得時間久了,王遣似有所感。

楊靜宜便在對方看過來時隨意地搖搖摺扇。

然後她看見王遣蹙眉偏頭跟嶽晚霜交代了幾句,緊接著便起身向這邊走來,完全不顧滿堂鴉雀無聲嶽寧還在上首位置上發洩怒火。

“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嗯。”

楊靜宜敲敲扇子,沒說話的意思。

王遣便恭敬道,“臣曾有幸見過殿下擬的民生十疏,心嚮往之,不知殿下可有時間賜教?”

“現在?”

楊靜宜看看主位上已經氣得面色青紫的嶽寧。

“無事,殿下若不介意可隨臣去書房。”

她倒是想。

可惜她哪裡知道所謂的民生十疏是什麼?

“算了,改天我去國子監找司業。”

“殿下折煞微臣,微臣何德何能,愧不敢當殿下一個我字。”

楊靜宜一愣。

她醒來多時,王遣還是第一個聽到她自稱“我”提出愧不敢當的人。

她想了想,“不過一個稱呼而已。”

“恕微臣直言,殿下平易近人是為君仁心,可並不是每個人都當得起殿下仁愛。”

這話就差指名道姓說岳寧不配。

她其實也不是故意如此。

可能因為身份驟然轉換不習慣,她始終沒辦法把自己當成太子江予初,如今回憶先前的種種,好像只有需要彰顯太子權威時她才會自稱“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