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離開後,楊靜宜讓人將銀子和賬冊拿了上來,等皇帝看過之後,伸手從裡面拿了五百兩。

皇帝便心照不宣地讓盧中收走剩下的。

呵,她就知道。

許是收了銀子拿人手短,皇帝再開口時又添了幾分罕見的慈父感,“初兒,你為何如此厭惡那周珩?”

楊靜宜想了想,按耐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動手動腳四個字,轉而斂眉道,“兒臣不相信父皇沒看出來,他就是個道貌岸然的混蛋,而且他跟母后關係極好。”

她倒也不是信口雌黃。

周珩能給江宸當老師,想來跟皇后關係不差。最重要的是皇帝既然問的是她為何厭惡周珩此人,想來對周珩也就一般,否則以皇帝的性子開口定是先替周珩說話。

就像他曾經替其他皇子女說話一樣。

皇帝聞言果然沉默下來。

片刻後才嘆道,“當初你母后非說周珩學問好,特意求來給你與江宸當恩師,為父想著以你的才學,若是不願學也不必勉強,而周珩教導江宸確實綽綽有餘。”

原來是這樣啊。

怪不得她作為江予初醒來後沒人提醒她要去跟周珩上課,想來之前江予初也不常去上課,而皇后真正想讓周珩教導的也只是她的寶貝小兒子江宸。

“此次為父也不是故意讓你與周珩一起,實在是圈地案複雜涉及權貴多,那些人為了自身利益什麼都做得出來,為父恐你下手重遭人怨恨,有周珩在面前擋著總歸是好的……”

這話,倒是難得的苦口婆心。

一點都不像皇帝平日的風格。

她挺意外的。

皇帝真的鮮少有對她推心置腹的時候。

眼看皇帝對扮演慈父似頗有些意猶未盡,她想了想索性開口試探道,“那老王爺那邊呢?父皇到底是如何想的?兒臣總要知道而後才好去做。”

這段時間她雖一直在東宮修身養性。

可自從在朱允治手裡看到爹爹留下的圈地案證據後,她總會想起很多爹爹在世時對此事的義憤與評論,如今皇帝又讓她著手去收拾涉案人員。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牽引著她去完成爹爹想要做卻沒來得及做成的事。

何況這裡還有承恩侯府和皇后的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這些人的!

皇帝嘆道,“老皇叔在朕最難的時候幫過朕,初兒,朕不能做那忘本之人啊。”

楊靜宜垂眸,亦是沉默片刻。

只才緩緩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父皇對老皇叔的孝心自然感天動地,相信後世在評說此案時亦會時時感念。”

這話說的乍聽上去沒什麼問題。

可皇帝越想眉頭皺的越緊,到後面儼然已經皺成兩個小山包。

如此大案,後世人只說他孝順?

他是不想被人說忘恩,可也知沒有哪個明君被人評說時只有一句,“孝感天地”。

那人身上得多沒有優點啊!

他蹙眉看著楊靜宜,“如果太子是朕當如何處置此事?”

楊靜宜只道,“兒臣不是君。”

便不肯再多說。

皇帝的性子她已經摸得透透的,對待旁人尚且可以迷糊,對她卻相當的計較,今日她說的話,指不定哪天就會被翻出來。

尤其儲君和君之間……

歷朝歷代都是最敏感的關係。

皇帝見她不言語果然沒有任何不悅,而是耐著性子笑道,“咱們父子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又何必如此小心?”

可這話說完,他卻是滿意沉聲道,“那你便站在兒子和臣子的角度說說吧。”

呵……

這次楊靜宜沒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