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木桌之上,清泉水盆依舊盈滿,宋拓微探指尖,溫水暖人心,顯見董琥安排周詳。是否已有貼心者前來換水,無從得知,宋拓僅沾熱水匆匆洗涮一番,便步入食堂,緊鄰嵇蕤落座,看著擺放在長桌上的疏菜肉脯,一碗蒸汽嫋嫋的湯餅,一壺醇香濃郁的米釀。宋拓回顧昨昔,身為人僕,還必須破曉進山,肩負柴火勞作,如今卻成了賓客,主人真誠款待,一夕之間境況迥異,宛如隔世之感油然而生。

宋拓確有飢餓感,數月來的僕人生涯,日食兩餐,難嘗飽腹之快。昨日自午後至傍晚,先後與嵇蕤薛漾深入交談,接著又是跟魯夫人董少爺冗長的講述,董小姐拒師之事也讓他費心,酒飲甚多,腹中卻不剩多少實物,此刻早飯香氣撲鼻,胃裡陣陣咕嚕聲,索性拿起筷子進食,大快朵頤地嚼著湯餅。

“池兄,請先用膳,午後我們兄弟陪你去看看那位婦人。”嵇蕤建議道。

宋拓抬起眼光:“何以非午時不行?”

嵇蕤淡然一笑,輕輕撫弄下巴短鬚:“方才門外人提起,午時村莊所有的男子都要前往倉庫處理糧食,恐怕是為了昨日祈山賊劫餘波,準備清理。豈不恰好?莊上無人打擾,那婦人也無須出門,正好方便咱們行事。”

宋拓微微點頭,未作他言。注意嵇蕤用餐極其節制,湯餅碗內連滴水都不剩,桌上的肉脯蔬菜也都一掃而空,只有他一口一口品味著壺中的糯米酒,全無江湖大俠的奢侈之態。

“四師兄,清算清楚了,這趟總共得了四兩黃金,千枚銅錢,董家真是大方。”薛漾整理金銀,說道。

嵇蕤面露喜意:“好極,金歸金,錢歸錢,按十一的比例分配,由五師兄算一下。”

宋拓心有疑慮,口中不停嚼食桌上的菜餚,問:“嵇兄,尚有些不明之處,能否指點一二。”

“池兄請直言。”嵇蕤回應。

“看得出嵇兄和薛兄皆豪爽英勇,俠肝義膽,能與兩位結交,自然不會視作外人。請問你們昨天義助全村,本來俠士本色,為何面對老夫人的饋贈,毫不推辭便欣然接受?此行徑似乎不合俠者的行為。”宋拓一口氣說完。

嵇蕤和薛漾相視一笑。薛漾沉默,繼續把金銀分好包起來。嵇蕤則言:“池兄是認為,俠士行好事應不圖回報,視財如草芥嗎?”話落又笑道:“常說文窮武富,善武術行俠之人多數家道豐厚,衣食無憂。但我們乾家並非如此,既無世家庇護,亦無朝廷支援,做生意沒本金,農耕沒田產,且我輩不善此事。乾家延續八百年,依仗驅魔除妖之能,又以何維生?說實話,替人捉鬼斬妖,當然會收些報酬。再說,拼死救人性命,人家贈送些許答禮,亦合情理,又何必刻意超然?”

宋拓沉思許久,承認嵇蕤之言十分有道理。就說那天自己逃離長安遇到妖魔後逃回國,為何還要在這董府為奴?難道不是餓急無奈之舉?以前結交的那些江湖大俠家底豐厚,他從未考慮這些。畢竟自己仍有世家子弟的習性。

嵇蕤繼續道:“我們和除魔道上其他的門派比不上,比如天師教、五老觀都是道門望族,自有信徒供養,鶴羽門、紫菡院這些都有自家產業,尤其紫菡院,那裡的女郎個個貌若天仙,許多世家子弟不惜砸錢,過活得舒坦極了。”

宋拓聽見“紫菡院”三字,已是第三回,疑惑地問:“紫菡院究竟為何方聖地?又怎麼與世家子弟交往密切?不會是煙花之地吧?”

薛漾笑聲連連,嵇蕤一愣,趕緊示意噤聲:“不是的,別亂說。紫菡院雖盡是美女,卻個個研修玄學劍術。不過池兄想想,比美女更能吸引世家子弟的還有什麼?偏偏那紫菡院看起來就像是遠離世俗的優雅去處,於是不少學子名流以清修為名,總跑去那邊。見了美色總不可能白白去,他們家資豐厚,當然出手不凡。呵呵,紫菡院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