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地的問號剎不住車,簡直能把操場堆滿。

但儘管如此,在別人看來,他只是頓了一下,然後不太自然地、生硬地點了點頭,很低地應了一聲:

“…嗯。”

16

剛參加完兩場比賽的江翎又熱又累,但大概是由於腎上腺素與多巴胺的分泌,他的精神倒是比平時更活躍一些。

不遠處遮陽棚裡的同學喊著他的名字衝他招手,但他只是略微點了一下頭,沒有坐過去。

遮陽棚下人太多,江翎不太喜歡和人擠在一起,更何況是在這種大家都出了汗黏糊糊的情況下,坐在人群裡簡直是一場災難。

所以他下場之後,把觀眾席環視了一圈,毫不猶豫地選定了這個男生身邊的空位。

有風吹過,悶熱粘滯的空氣終於流動了一點。

江翎看向身邊的人,出於禮貌發問: “你要喝水嗎?”

剛剛過來時,一路上有不少人給他送水,江翎大多數都沒接,最後只拿了兩個後勤同學給的。

目光落到身邊男生泛著紅暈的蒼白臉頰和略微乾燥的嘴唇上,他沒太猶豫,遞過去一瓶

≈ot;這個給你。≈ot;

對方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移開視線,又看他一眼,又飛快移開視線。

最後才慢吞吞接過了那瓶水,而後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江翎: “……”

江翎不自覺摸了下自己的臉。

他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這人怎麼一副不願意看他也不願意理他的模樣?

還是說他貿然坐過來,打擾到對方了?

17

把那瓶冰水握到手裡時,許晝心裡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因為暈碳還是因為中暑,那種暈眩感愈發強烈。

好帥。

偷偷看一眼。

好帥。

偷偷再看一眼

冰涼涼溼漉漉的瓶身緊貼著他的手心,溫度降下去,可心裡卻仍然像被豔陽照著一樣。

許晝剛剛那點被同學排擠帶來的失落很奇妙地消失了,就好像洇溼的衣服在大太陽下被曬乾一樣,變得乾燥溫暖。

他與人交流的能力基本為零,主動攀談的技能點更是從來沒點亮過,現在就只敢低著頭看兩人的影子,反覆誇讚這位帥哥同學真是人美心善。

地上的影子動了動,對方側過身,靠過來了一點。

18

操場上的賽事不知進行到了哪一步,喝彩聲一陣高過一陣。

震耳欲聾的歡呼裡,江翎稍稍俯身,垂眸詢問,語氣很禮貌:

“我有打擾到你嗎?”

低沉悅耳的嗓音響在許晝耳畔,他睫毛一顫,瞳孔放大,像是被美杜莎盯上一樣僵在原地,血液迅速湧到耳尖。

許晝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和人靠這麼近是什麼時候了。

大腦裡彷彿有一堆小人兒在毫無頭緒地亂跑,一邊拍著冒紅光的控制檯一邊大叫:

高溫!高溫!失控!失控!

他強自鎮定下來,從嗓子裡擠出一個有點變調的“不”字。

說完後,許晝鬆了一口氣,心想這回對話應該告一段落了吧?

他悄悄抬眼看過去。

對方額前的碎髮被風吹起,仍舊是那副冷淡自持的高嶺之花模樣,只是唇角不明顯地彎起了一點,酒窩也淺淺的顯露出來。

“那就好。”

19

直到運動會過去後很久,久到操場上的樹葉從盛綠變成枯黃,又落到地上被雪覆蓋。

與江翎坐在一起的那個午後仍然會帶著一點被陽光曬透的乾燥香味,在許晝夢裡反反覆覆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