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校車上下來之後,他先去了工地一趟,因為大雪,工地上的大部分人都停了工,尋找無果,便往家裡走,身上沒帶錢,所以只好步行。

雪下得更大了,似天塌,傾壓向人間。

沒有帶錢的可憐人,就只好步行了。

他抖了抖肩膀,雙手塞在口袋裡,口袋裡也是涼的,就又把手拿出來,藏在袖子裡,寒風拍打著衣裳,罩在頭上的帽子很快被摘了下來,褲腿被風搖得張揚。相比起其他人,他穿得實在不多,但這已經是他在學校裡最厚的衣裳了。

本就沒幾個行人的道路上,一個穿著深藍色校服的人在白色的世界裡蹦蹦跳跳,儘管惹眼,也並沒有幾個人留意一方面是時近傍晚,天漸漸暗了下來,另一方面是大雪加重人們回家的心切,顧不得路上的人與物。

沒有人投來目光,他沒來了顧慮,換著花樣地跳動,以此來讓身體暖和起來,腳下路滑,三蹦兩個踉蹌,但他並沒有停止也沒有稍微收斂,他覺得還挺刺激。

就這樣,他在跌倒的邊緣走過了三四個路口,運動帶來的熱量終歸有限,再加上中午貪玩,午飯沒吃幾口,隨著肚裡傳來的一聲鬼哭,疲憊感為寒冷開啟城門。他把背在身後的書包取下,掛在胸前,臉埋在書包後面,以抵禦寒風。由於書包一直緊貼背部,這讓它的後面尚存餘溫,一冷一熱讓他的鼻子和臉頰重獲知覺,又麻又酸,鼻涕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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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一家小型的眼科醫院再次迎接了一名“顧客”,他第一次來這裡,迫於一場大雪。

同樣被被迫停留的,還有這裡的工作人員和幾名放學後來做訓練的患者,這些患者都是弱視,小的還在上幼兒園,大的也就才二年級,由於大雪,他們的家長一時半會來不了,又不放心他們自己走回家。

“喝點熱水,慢點,別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身材胖胖的女人遞給那位新來的“顧客”一個紙杯和一包紙巾,“我看你穿得衣服不多呀。”

“嗯。”他接過紙杯和紙巾,先喝了一小口,熱熱身子,然後把紙杯放在一旁,用紙巾擦著鼻涕。

“還以為今天下雪,來的人少,能早下班。”一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性站在前臺,看著門外的大雪,唉聲嘆氣。

“還不安慰安慰你們的程阿姨。”另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性笑著從那些孩子們面前經過,有個孩子熱情地喊了一聲“陳主任”。

“程阿姨別哭了。”

“程阿姨笑一笑,越笑越年輕。”

“我明天給程阿姨帶好吃的。”

……

那位新來的“顧客”捧著紙杯,看著旁邊的幾個小孩,心裡糾結著,好像輪到自己了,要不要也跟著說兩句。

“你是初幾的?”

“嗯?”他鬆了一口氣,感激地轉過頭,看向那個遞給自己紙杯和紙巾的女人,“初三。”

女人微微一笑,像是看到了親朋老友,目光更加親切。

“初三就這麼高了。”女人打量著他,親切的目光中有誇讚,有煩惱。

“不算很高,一般。”新來的“顧客”喝了一口水,搖搖頭,撥出一口熱氣。

“多高呀?”女人拿過他手裡的紙杯,走到了飲水機邊。

“正好一米八。”他接過紙杯,捧在手裡,水上飄浮的熱氣敷在臉上,如遇和風。

女人聽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好像跟我兒子差不多。”

新來的“顧客”隔著薄薄的霧氣看著女人,疑惑道:“他多大?”

“也是初三,比你矮一點。”女人比劃著一個的高度,如同雕刻著一個註定驚世的雕像。

“你看著很年輕。”這是真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