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贍部洲有一慶峰國,臨海多山,人妖雜處,弗能相協。那無名深巒,偏穴之間,有一母猿,初具人形,法術未備,行走層林。本就飢餐野果,渴飲溪泉,這日來至樹下,尋常一踹,籠臂而承,期獲鮮味,飽腹一時。

孰料陣風吹動,忽有一物,平白墜落,自攬懷中。母猴略訝,定睛視之,竟是一個孺童。此非幼猴,面髡無毛,分明人子。只是倒還殊勝,正是:

眼若青天珠若星,

隨心明滅飽含情。

如非昧主囫圇棄,

怎見驚天動地銘。

那猴兒雖覺小娃煞是可憐,卻不敢妄與人屬大動交連。彼山間百代,人妖殊途,那夥頑輩每見百獸,每逢群妖,必無青白之辨,立誅不貸。

“此子莫非是那驅魔人有意賺我?”它初生疑怪,轉而又覺不能,那幫鳥眾據說是有主出金,方得動喚,今己在深峰,無冤無仇,如何惹上?或就是遺失了,就高崖而墜。

彼慮及此,又舒言:“如此倒是幸甚,如非遇我,早殞命也!”

那娃兒面容嬌嫩,竟不啼哭,猴妖拿定主意,欲攜之攀巖而上,尋得或有入山人跡,悄然擱就,匆匆離去,兩不相擾。

當有此念,莫待動身,即見天雲翻墨,疾風始虐,卷駭催動,未可久立。即聞雷響轟動,電光曳火,母猴驚惶,擱嬰於野,忙奔於穴。

彼雖覺天象突變,實為大異,卻不知與己思相關,只是略奔數丈,又生憂慮:此兒尚無庇護,恐臨躁雨,性命毀傷,害天德也。

,!

不得已,又冒雷電將娃兒抱定,一路歸洞。說來也奇,自其收容,雲色轉皎,明光復洩,雷電驟止,乾坤安和。

妖猴略訝,一時懵定,望空無聲,但視霞現七彩,朗照四野,氣分濃淡,芬鬱八荒。耳畔微微有綸音妙唱,漸或分明,中雜仙聲,管絃鏗然;青雀丹鶴,翔集翻飛。

可說是:

泰運鴻開遠盛來,

初逢疑怪竟徘徊。

恢弘樂滿優曇色,

善築無形勝妙臺。

於是慈母乃生歡喜,擁定新子,即不分離,十方法界一切明識,聞見是象,俱生快悅,口中加賀:“善哉,定主今得歸處,凡安身處,即是壇城,龍天法相,不可邪侵!善哉,於今得見殊勝是貌,但存悅念,更無雜思!”

又有西方世界護法諸天聞佛說此萬萬裡之事,各合掌稱敬道:“唯然,此功德力不可思議,此吉祥力不可思議,世尊,但問將來世界,梧宙如來何時再復今日妙象,便轉時輪,宣說妙法,我等眾生聞即信受,不可思議!”

如來微笑不語。彼東方世界,天神撫掌,及幽暗之處,有明見妖魔,聞人主得安,亦暗稱賀,念其為祓難拔災之尊也。

那猴母淺薄,未能知各家歡喜之狀,但慮:彼終為人子,縱有緣分,應在城邑。故早生使其歸群之念,只是相養日深,竟有不捨,恐其幼頑,弗能自存。

蓋以“果兒”為名,育之十二載。凡教道理,均為人事,作禮行止,出言動話,無非模仿。過至於今,猴母再無可告也,況每問世間深味,母不能解,已有離象。

待是年中秋,猴妖定下心來,反覆囑以人事,攜驅三十餘里,至一城,名曰梅陽城,此慶峰南方大埠也。其蒙佳節,景色秀然,人煙浩大,花團錦簇,彩瓣交騰,內中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正自是華麗阜盛,所謂:

躁雀慵花互映榮,老屋牆外彩燈紅。

月圓未晚人風盛,遲日將歸市味濃。

放卦先生花小丑,荼蘼小姐俊郎中。

入來瑣碎凡間唱,徹動雲空悅小童。

他兩個論定行止,果兒全聽母意,喬裝作隨從,混在商旅隊間。這小童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