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虞老君一覺醒來,覺得今天身體爽利了很多。

屋裡並沒有丫鬟守著,宮裡來了人,整個虞家都忙得腳不沾地,眾人都忙著去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哪有人在這個關口來虞老君面前杵著,沾染了一身病氣豈不是不吉利。虞老君仰躺在塌上臥了許久,都沒有人發現她醒了。

年老體弱並不是隨便說說,虞老君費盡力氣喊了兩聲,她覺得已經拼盡全力,可是在現實中不過是含含糊糊的喘氣聲。外面丫鬟都忙著走動,並沒有人聽到虞老君的呼喚。

虞老君苦笑,人老了,連作為人的尊嚴也被剝奪,尤其是她還沒有子孫孝順。既然無人聽到,虞老君索性也不白費力氣,只是仰靠在迎枕上,略有些失神地望著上方的防塵頂。

或許這就是老年人的通病,虞老君精神一好,就忍不住想陳年舊事。因為虞文竣搬離虞家,虞老君氣火攻心,當即臥病在床,一天到頭都鮮有清醒的時候。她在半夢半醒中,時常看到當年虞家連辦兩場婚事的模樣,夢境和現實交纏,虞老君都分不清哪裡是夢,哪裡是真的。

等好不容易醒來,虞老君對著滿室陰鬱死寂,內心裡不住地想,這麼多年,她是不是錯了。

她一輩子大包大攬,自以為帶著家族走向興盛,可是事實上她的丈夫死了,她的兩個兒子也都死了,一個兒媳因病去世,另一個兒媳在許多年前就不再和她說話,至今都將自己鎖在佛堂裡不問世事。兒子不爭氣,兒媳和她離心,虞老君就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長孫身上。大郎這個孩子從小就聰慧,最重要的是親近她,虞老君壓上了全部的希望,可是最後,一場小小的墜馬就奪去了長孫的性命。

虞老君不肯接受這個現實,她一意孤行讓二房過繼,讓虞文竣頂著長孫的名字繼續活下去。她甚至還想,小輩們即便現在怨她,可是時間長了,總能明白她是為了他們好。等虞文竣生下兒子,她會將那個繼承著長孫香火的男孩養在身邊,從小親自教養。虞老君甚至都想好了什麼時候教他識字,什麼時候教他啟蒙。但是沒有,虞文竣對李氏避之不及,俞氏也早早離世,大房二房誰都沒有留下子嗣。

眨眼已過十年,當年年輕氣盛的虞文竣也到了當外祖父的年紀,可是他膝下依然沒有兒子,更甚至為了不續娶而和她撕破臉,直接帶著女兒搬到外邊去。虞老君苦笑,在虞文竣心裡,只有俞氏和虞清嘉才是他的妻女,他一直沒有接受家族強加給他的命運。

虞老君強勢一世,可是年老之時,眼前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她的丈夫兒子全部過世,孫子和她反目成仇,曾孫一個都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了。她想要讓長孫有兒子奉香火,但是卻適得其反,反而讓兩房的香火一起斷絕。如果俞氏還在,至少二房人丁不會這樣稀少。早知如此,何如一開始就他們和和美美地過下去呢,這樣至少,虞老君現在還有人孝順。

虞老君頹唐地嘆了口氣,算計了一輩子,最後身前卻一個子孫都沒有,這對一個老人的打擊是巨大的。

虞老君剛嘆氣完,屏風外突然傳來一個年輕的女聲:&ldo;老君,您怎麼了,為什麼無故嘆氣?&rdo;

來人轉過屏風,臉龐逐漸展露在虞老君眼前。虞老君本來正在感傷無子孫孝順,現在看到來人,她的心病放下,臉上立刻擠出笑來:&ldo;四娘,你來了。&rdo;

虞老君對虞清雅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虞清雅算是難得願意來看她的晚輩了,虞老君對虞清雅格外依賴,甚至不知不覺間討好。虞老君沉浸在有人來探望她的快樂中,於是並沒有發現,她對虞清雅主動伸出手,虞清雅沒有握住,只是沉默寡言地坐到塌邊。

今日的虞清雅並不似往常那樣活躍,她神思不屬,似乎心裡存著什麼事。虞老君只以為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