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被他說破心事,面孔一紅,卻道:“前輩既是追著了嶽……岳父,令媛病勢想必已大好了。”

他性子最拗硬,別人都道他不好意思喚出岳父兩字,他就偏偏喚了出來,只是喚得仍有些生硬。

杜雲天與蕭王孫相視一笑,群豪紛紛怕掌喝采,杜雲天道:“我與令岳商量之下,便覺小女的病,還是不治的好。”

展夢白大奇道:“那是為了什麼?”

杜雲天歡喜的面容上,忽然掠過一陣陰影,沉聲嘆道:“有些人若是清醒了,反比終生痴迷更為痛苦。”

這句話說得甚是含蓄,但展夢白略一尋思,已想通了其中的含意,心下突也一陣黯然,默默垂下頭去。

想那杜鵑神智若是清醒過來,見到她魂牽夢縈的心上人已成了別人嬌婿,而自己也糊里糊塗地做了他人的妻子,這痛苦是何等沉重深邃,只怕任何人都難以忍受,自不如痴痴迷迷,但卻安適地渡過一生,反倒幸福的多,杜雲天不將為她愛女終生著想的這番苦心解說清楚,只是生怕展夢白對此負疚,為此痛苦,但展夢白想通此理之後,其痛苦與負疚之心也更是沉重。

杜雲天見他神情那般悲痛,反又展顏笑道:“你難受什麼?鵑兒能如此渡過一生,你該當替她歡喜才是。”

展夢白黯然道:“但……但……”

杜雲天仰天大笑道:“想那唐燕也是武林世家的公子,有那點配不過鵑兒,老夫能得此嬌婿,也心滿意足了。”

展夢白眼見這武林前輩胸襟如此開闊,風儀如此灑脫,不禁又是欽佩,又是感激,情不自禁,伏地拜倒。

蕭王孫一直面含微笑,安坐不語,此刻忽然含笑道:“我方才收了個乾女兒,杜兄現在可願收個乾兒子麼?”

杜雲天怔了一怔,才懂得他言下之情,不覺捋須大笑道:“老夫那裡擔當得起……那裡擔當得起……”

口中雖如此說話,眼睛卻一直瞧著展夢白,顯見得心裡實在情願已極,只等展夢白自己說出口來。

展夢白也已會意,大喜忖道:“我如此愧對他父女兩人,若是能拜在他膝下,也可稍減負疚之心……”

當下再不遲疑,伏在地上,大聲道:“爹爹在上,請受孩兒一拜。”恭恭敬敬,叩了九個頭。

他生平不願屈膝,但這幾拜卻是拜得誠心正意,群豪鬨然鼓掌喝采,熊正雄忙著奔出張羅酒菜。

杜雲天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來,大笑道:“好,好,老夫常以無子為恨,想不到行將入土時,竟收了個強爹勝祖的兒子。”

伸手摻起展夢白,凝目瞧了幾眼,似是一生中這才第一次見到展夢白似的,展夢白反倒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

杜雲天已介面笑道:“好!好孩子,好男兒……唉,我那亡妻今日若能見到你,更……更不知要有多麼歡喜。”

心中既是歡喜,又是感懷,口中雖在大笑,目中卻已老淚縱橫,手掌也不住顫抖,顯見心中激動已極。

展夢白但覺一陣熱血衝上心頭,喉頭哽咽,詰難成句。

蕭王孫在一旁捻鬚微笑,清澈的雙目中,竟似也隱隱泛起淚光,這冷靜的老人,顯然也被這種真摯的親情感動。

突見熊正雄站在高臺上大聲道:“咱們佈置這會場時,本以為無異銅牆鐵壁,別人萬難越雷池一步,那知……”

伸手一指蕭王孫等人,接道:“但這幾位武林前輩,卻將此地視做無人之境,來去自如,兄弟本來難受的很。”

胸膛一挺,語聲更是響亮,又接道:“但今日若非這幾位前輩到來,‘白布旗’固是早已稀哩嘩啦,不成模樣,此地更不會有這麼多喜事,兄弟那些難受,早已變作了高興,此刻兄弟叫的酒菜已送來,就請老前輩們與眾家兄弟共飲一杯。”語未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