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夢白心頭一片死亡陰影,這些天他經歷死亡已太多了,眼前茫茫然,什麼也沒有看到。

那兩個鏢頭見到個襤褸漢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濃眉齊地一軒,左面一人呼哨一聲,右面一人叱道:“閃開!”方待一鞭揮下,那知這襤褸的漢子,已霍然轉過身來,抬頭望了他兩人一眼。

左面一人呆了一呆,只覺這一雙眼睛,其利如劍,定必在那裡見過,喃喃道:“朋友好生面善,不知……”

展夢白麵色一變,道:“你看錯了!”大步避入簷下,他心情如此蕭索落寞,實在不願見到故人。

那兩個鏢頭策馬走了幾步,左面一人,猶在垂首思索,右面一人含笑道:“西門兄,那漢子那般落魄,你怎會認得,想必是看錯了?”

左面一人搖頭道:“人們如有那樣一雙銳利的眼神,必定不會是尋常人物,只恨我明明知道必定曾經見過此人,一時又偏偏想不起來。”此人面色赤紅,身材魁偉,神情十威猛,但衣著卻極為華麗,有如走馬章臺的紈褲公子。

展夢白望著他兩人的背影,只聽鏢車隊伍之後,一高一矮兩個趟子手,已在呼喊起鏢號。

矮的一人聲音雄渾,緩緩呼道:“威……震……八……方。”

高的一人聲音尖銳,急地呼道:“南獅西門,北獅東方,武林雙獅,威震八方……”

兩人同時開口,同時閉口,聲音一高一沉,一急一緩,配合得甚是佳妙,宛如一弦、一管兩件同時吹奏的樂器一樣。

展夢白暗歎一聲,在嘹亮的呼聲中,悄悄避入了客棧,在房門外徘徊半晌,終於推門而入。

晨光熹微,穿窗而入的朝陽,照得房中滿是塵埃,展夢白輕輕道:“伶伶,你好了些兒——”

目光轉處,語聲突頓,床上被褥零亂,床邊窗子大開,那宮伶伶竟已蹤影不見,展夢白心頭大震,只見桌上粗磁菜碗下,壓著一張粗糙的紙箋,上面零亂地寫著兩行幼稚的筆跡,赫然竟是:

“叔叔!麻煩了你許多天,現在我要去找爺爺了,我知道大概已永遠找不著他老人家了,但我只希望找個安靜的地方去死,無論天上地下,我總有一日會找到他老人家的,叔叔,你說是麼?”

筆跡是幼稚的,顯然出自幼童,但字句問的沉重與哀痛,卻又是那般蒼老,蒼老得有如飽歷滄桑的成人。

展夢白雙手顫抖,心如刀割,四肢軟癱,噗地坐到椅上,突聽門外哈哈一笑,一個錦衣赤面的高大漢子,推門而入,笑道:“展世兄,我畢竟想起你了,你既然到了無錫,怎不住到我那鏢局中去——”轉首見到展夢白的神情,笑聲為之一斂,仍然介面道:“你心裡若有什麼憂愁之事,看在令尊大人與我數十年的交情,也該說給我知道,難道三兩年不見,你便忘了你這西門二叔了麼?”

潦倒落魄之中,驟然見到如此誠懇熱情的父親故人,展夢白心頭更是一酸,他不願眼中的淚先被人見到,霍地轉過頭去,卻將手中的紙箋,交給了這錦衣赤面的漢子,也就是“紅獅鏢局”江南支店的主人,與河北保定府的東方獅兩人,合稱“武林雙雄”的西門獅手上。

西門獅見到這張紙箋,神情亦是微微一變,簡略地問了幾句,長嘆道:“這隻怪你為何不早些……唉!事已至此,夫復何言,幸好她一個小女孩子,孤孤單單的必定走不甚遠,展性兄,你只管隨我回去將息,待我令手下的兄弟四下尋找,想來必定找得到的。”

展夢白茫然點了點頭,茫然走了出去,他本就不善拒絕別人真誠的善意,何況此刻疲憊與悲哀更已使他心裡沒有主意,到了“紅獅鏢局”那氣派甚是堂皇的大門前,還未入門,西門獅已吩咐擺下迎風之酒,展夢白多日潦倒,見到他如此盛情,心裡更是感激。

酒過三巡,西門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