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第二日,整個金陵傳開了丞公家九娘高燒不褪、丞公重金求良醫的訊息。

皇宮和四公家的各種傳言本就是金陵百姓最愛津津樂道的話題,這回丞公家九娘重病難治,金陵城裡城外稍有些名氣的醫者都被請去了,越發是讓百姓們議論個不休。

天色才擦亮而已,衛羿已經候在了金陵南城門外。

城外的百姓多有趁趕早挑著新鮮蔬果、乾柴來城門外叫賣的,雖然天剛剛擦亮,城門處已經很熱鬧了。不遠處是一個老叟支起的餛飩攤子,那老叟十分健談,和各處來的食客都說得上話,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兩日流傳最快的訊息,丞公女重病:

“聽說了吧?丞公家的九娘子病了——我這一大早起來,才支起餛飩攤子,就看到幾位騎著高頭大馬的精兵經過,把街東頭那位陳良醫請去了。”

“陳良醫醫術精湛,上回我母的腿疾就是他治好的,陳良醫去了,丞公女的病鐵定就好了。”

“屁!我聽說丞公家把金陵的醫者請了數十個去,甚至還有在宮裡效力的御醫,卻沒能把丞公女的病拿捏利索了。我看著陳良醫出馬也不一定能得著好。”

“丞公家的小娘子那般金貴,若是這一病就去了,當真可惜。”

“有什麼辦法,這人總有個三災六難的,能不能熬過去,只能看天意了!”

衛羿的近身僕役衛旺牽著備用的另一匹馬,站在衛羿身後。看著主人家緊繃的背脊,衛旺也禁不住十分緊張了起來,胡思亂想。謝九娘子如今也不知怎麼樣了,若是五郎君的師父沒有及時趕到,丞公府裡那些醫者束手無策,豈不是說,五郎君還未定親就沒了未婚妻?那郎君這一趟回金陵豈不是就沒了意義?

發現自己想到了這樣晦氣的地方,衛旺一哆嗦,左右開弓給自己扇了兩巴掌。

巴掌的聲音十分響亮,衛羿回過頭盯著衛旺。

主人家褐色的眼睛銳利得讓衛旺感覺臉皮好像都痛了起來,趕緊陪笑,搓著手小聲解釋道:“五郎君,我這是抽自己玩呢。不必理會我,不必理會我。”

衛旺就是個常常抽風沒正形的,若不是僕役裡只有這個是從小跟著他,又練得一身好武藝的,衛羿絕不會把他帶在身邊。

愛馬踏雲掙扎了幾下,從長鼻子裡噴出一口氣,差點就衝它主人撅了蹄子。

衛羿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緊張,他放鬆馬韁,拍了拍踏雲的脖子。雖然給師父發了傳信令,但師父在教了他五年之後就離開邊疆雲遊四海,他也只知道現在師父在金陵附近而已,對師父是否能及時趕過來,只有五成的把握。

若是師父沒有及時趕到……心一痛,衛羿默然握緊了拳頭。

小獸一樣伶俐活潑的謝九,驕傲得毫不猶豫踩折了他的箭支的謝九,惡狠狠在他臉上咬了一口的謝九,那是他定下來的妻子,妻子是要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人,不可能就這麼去了。

抬起手,摸了摸左臉早已消失的牙痕,謝九一定會長命百歲的,他鄭重地在心裡告訴自己。

一匹高頭大馬遠遠地順著金陵城南門外的大道奔跑過來,騎在上面的人揮舞著一團紅噹噹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控著馬,蒼老沙啞的聲音高聲吆喝:“奔馬急馳,家中有急事,借個道,多多包涵!”

這人的馬竟完全就似他身體的一部分似的,指哪走哪,在出城的車馬隊伍之間鑽著空子,竟以絲毫不輸於在草原上狂奔的速度一路跑到了城門前,走近了才叫人看清楚了,這是個瘦小乾巴的老頭子,胡亂裹著一身髒兮兮的道袍,手上提著一條紅色的破布,方才就是揮著這條破布抽打著馬匹。

一眼看到了牽著馬、在進城的諸多百姓間鶴立雞群的衛羿,老頭子笑呵呵地跳下馬來,上下打量迎上來,直接跪倒行了個大禮的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