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只怕嶽老先生不會答應。”季大叔眨了眨眼睛。

“若家父不肯答應,那我也只好遁入空門,徹底了了這塵緣。”我淡然笑道。

“嘖嘖嘖!現在的小丫頭都怎麼了呢?動不動就想遁入空門,這不是在給佛祖添亂子麼?!”季大叔搖頭笑著,忽而伸出手指向我一點,道:“靈丫頭你是個膽小鬼。”

我垂下眼睫等他的下文。

“莫看你對著死狀奇慘的屍體亦能談笑自若,但在個人情感方面卻是個十足的膽小鬼。”季大叔毫不留情地說著,負著手開始來回踱步,“我倒有些奇怪起來,這老嶽和清音難道一直沒有好好照顧你麼?怎麼……怎麼你竟是如此地缺乏安全感呢?——不僅僅是現在,你從小就缺乏安全感,你極不易信任旁人,因你怕自己受傷害,稍微預感到自己可能要受傷,便立刻像只小烏龜似的縮回殼裡再也不肯露出頭來!你甚至連自己都不相信——你不相信自己能帶給身旁的人幸福,你一直提心吊膽,患得患失。所以一旦你所愛之人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你就會立刻把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的身上,用這些來懲罰自己責怪自己,然後你就想逃,想放手,想把這燙手的山芋交出去,再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我說的是也不是?”

我從未被別人如此深入準確地剖析過,也許我自己一直都清楚,只是不願承認,不願承認自己對於愛情的膽小怯懦,因為在穿來之前,被父母拋棄的我從未想過能夠得到那樣一份深厚的感情。我覺得我就像一箇中了頭彩的暴發戶,一下子有了數不清的錢,卻突然間不知所措,不知該怎樣受用這筆意外之財。

“這麼小小的一個女孩子,怎麼能承受這麼多、這麼沉重的心思呢?”季大叔說著,坐到我對面的椅子上,凝眉盯住我,“說到底,還是因為你這小腦瓜兒太聰明的過!都說傻人有傻福,你若是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認準一個理兒後便一路走到底,又哪裡會生出這麼多煩惱來?你錯便錯在太過用腦了,這是聰明人的通病——思前想後,憂此慮彼,習慣性地想要從眾多答案中選出最好的一個。可是你看——那些分不清優劣的傻丫頭,她們對於自己的選擇一樣滿意得很,一樣過得很舒坦!”

“除去膽小和過於聰明之外,靈丫頭你還有個缺點,”季大叔伸出修長食指向我一點,“就是好強。我還從未見過哪個小女孩像你這麼好強的,總想自己主導一切,不肯接受別人為你安排好的事情。‘人至剛則易折’,丫頭,偶爾把事情交給男人們去處理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沒有人會因此而責怪你笑話你,你更不必覺得自己不親自去決定什麼就是一無是處。你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了,除了承擔著自己的那一份之外,你還承擔了那兩個小子所要承擔的份額。這一份已足以令一個強悍的男人彎下他的脊背了,更何況是你這麼一個缺乏安全感的、比別人更易受傷的弱弱小小的小姑娘,身上共承擔了三份呢?!”

“我很慶幸燕然始終沒有放棄你,否則我非得狠狠將他踹出門去,再也不認他這沒志氣的兒子!我也很欣賞那個小傢伙對你的情深義重,他若就這麼放棄了你,我和燕然都會瞧不起他。他們兩個比你冷靜,也比你篤定。他們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們也願意承擔所有的後果。既是如此,你何苦還要強撐著替他們擔著呢?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你無法替他們做出選擇,也沒必要替他們選擇。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做自己的選擇,僅此而已。”

我略帶自嘲地笑道:“我所面對的似乎已不是單純的情感問題了,它還兼雜著道德和道義。若不是為了保我全家無虞,大盜他根本不會去赴死,他若不曾重傷跌下深崖,我就不會……不會嫁給燕然哥哥,可以說,我和燕然哥哥的婚姻是透過大盜的死才能成立的。可如今大盜又回來了,他既沒有死,那這婚姻就失去了成立的前提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