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睡著了的蘭陵王突然雙臂一緊,騰地直坐而起,低頭盯著她,急急問道:“阿綺,你沒事吧?”

“我沒事。”

聽到她說話還有點力氣,他鬆一口氣,整個人向樹幹上一靠。

一手摟著她,他另一隻手,又習慣性地向張綺頭上摸去。

似乎額頭又燙了。

蘭陵王抱著她騰地站了起來。

他的舉動驚動了眾護衛,好些人同時睜開眼來,沒睡的也被同伴推醒。

“郡王,你這是?”

蘭陵王翻身上馬,說道:“去塞外”他抿著唇,雙眼則瞬也不瞬地看著張綺,低聲又道:“我知道鄰近武威有個部落巫醫了得,阿綺的傷等不到明日。”

眾護衛同時應了一聲是,一個個牽出坐騎,翻身上馬。

蘭陵王回頭看著他們,對著這些火光中,因為自己一個命令,哪怕送出性命也毫不遲疑的人,他抿緊唇點了點頭,轉過頭點了幾人,蘭陵王道:“你們去與大軍會合,告訴楊韓等人,便說,我不在時,讓他們原地待命,不管戰況有何變化,不可輕涉其中”

“是。”

這時,他聽到懷中的張綺低聲喚道:“長恭。”

她吐出的,溫熱的蘭香之氣噴在他的臉上。不知怎的,蘭陵王有點失神。他轉過頭,讓風吹去眼中的澀意,低聲應了一聲,“恩。”

他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輕緩低沉。

張綺低聲道:“我不要緊,你不可耽誤了戰機。”

身為一軍統帥,這般視戰場如遊戲,調來了眾卒,又臨時離開,會不會不好?

張綺昏沉地想道:不能這樣的。

見她是擔心這個,蘭陵王笑了笑,他淡淡地說道:“別怕……先前我曾與周人造成前後合圍的大好局勢,論功,我已佔了。接下來他們判斷失誤,胡亂指揮,我將在外,可以不受”

張綺低弱地說道:“不是,是你計程車卒,你讓他們來,他們來了你又不在,這樣不好,會誤了你。”

她認真說道:“我真沒事,我身子壯,等軍醫看過就會好的。”

她身子壯?蘭陵王看著躺在自己臂彎,似乎一用力便可捏碎的婦人,突然低下頭來。

在張綺瞪大的雙眼中,他在她的唇上突然輕輕印上一吻,做完這個動作後,他迅速地抬起頭,面無表情地說道:“燙得很,我耽擱不起”

說罷,他回頭沉聲下令,“走”

“是”

百數鐵騎同時捲動,在暗淡的星光下,在絡繹燃起的火把光中,激起了漫天的煙塵。

縱使在急速賓士中,被他抱在懷中的張綺,也沒有承受多少顛覆。

他很小心,比那一年相處的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小心,都要溫柔……

張綺仰著頭,目不轉晴地看著他。

幾乎是突然的,她有一種衝動。拿出他放在馬袋中的那把刀,殺了他,也殺了她自己

不管是愛還是恨,死了就是就留住了,死了就不會有怨恨,不會有求不得,不會有痛苦死了,她就永遠不會再掂念他,不會一想到他的溫柔的同時,就會想到他府中的,與自己恨不可戴天的王妃。

這是一種強烈地衝動。它炙燒著張綺的靈魂,炙燒著她的理智。

只有死,才是最美好最完整的,只有死

也許是天太黑,他胯下的坐騎一個不留神,重重落天到了一個泥坑中。急促而來的顛覆,令得張綺的身子向上一拋。

自己的身形還沒有穩住,他已身子一挺,用腰背生生受了那股衝力,然後肚腹一挺,試圖緩解那衝力對她的傷害。

看到他急急低頭,小心地撿視著自己的傷口。張綺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