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料,因為這座石山上曾發生過日軍和英澳聯軍的激戰,好多石塊都浸染了日本軍人的鮮血。他們要悄悄派出幾個目睹當年激戰的人去,確定當年日軍流血最多的地方,再從那裡開採巨石,躲過人們耳目,拼死長途運來。

這些戰俘開始行動了。他們正兒八經向看守他們的英國軍官提出申請,說想自己動手修建戰俘營的宿舍,需要到外面去採伐,搬運一些木料石料。同時,他們又蒐集身邊帶著的日本小玩意兒來籠絡英軍及其家屬。英軍同意了他們的申請,結果他們開始大規模地採運石料,不僅為寺內壽一,而且為其他戰死的日軍築墳。柔佛那方染血的巨石完全不像修宿舍的材料,只能在星夜秘密偷運。運到離現在墓地八公里之外一座荒棄的橡膠園裡,搭起一個帳篷,用兩天時間刻琢碑文,刻好之後又運到墓地,恭恭敬敬豎好,澆上水泥加固。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一個戰敗國的俘虜們偷偷做成的。他們內心世界我們不好揣測,但他們做這樣的事情,一定感到某種神聖。他們是偷偷地完成一件當時看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拼卻心力,為著心中的某種念想,他們付出了,即使他們沒有把紀念碑完成,這種舉動也足以令對手害怕;但另一方面,也警示我們,這些戰爭、這些殖民的幽靈還活在某些人的心中,但我們不得不認真看待這個民族對自己的民族捐軀者,不離不棄。放下恩怨,我們會對這種舉止滿懷欽佩,雖然我的理性告訴我,這裡的許多皇軍的骨灰曾在活著的時候加害過我們的民族。 。。

遺落的細節(3)

在搜尋抗戰史料的時候,我也接觸到了一個和日本人立碑相對應的陝西冷娃後死碑的故事。

我剛接觸“冷娃”這個詞,以為是否錯了,冷娃,該是愣娃吧,但後來請教陝西的朋友,我為自己的孤陋和自以為是感到羞澀。吳宓,曾將陝西“冷娃”性格概括為:生、冷、蹭、倔。在關中方言中,“冷娃”的“冷”字,是說話辦事不善察言觀色直來直去出人意外的冷不丁;也指外表冷峻,寡言少語;冷也指認死理,一根筋,八頭牛也拉不回。“冷娃”,絕大多數情況下是褒義,有驚歎、欣賞、讚許的含義,但冷裡還含有愣的意思。

“西安事變”發生後,同樣是陝西鄉黨的國民黨*于右任這樣一句話說楊虎城將軍:“這個陝西冷娃!”

抗戰爆發後,作為參加兵諫的楊虎城的部隊,是被國民黨上層看作“叛軍”的。一九三八年三月,日軍攻佔太原,兵臨風陵渡,西北岌岌可危,山搖地動。蔣介石令三十八軍軍長,楊虎城的部下孫蔚如將軍,組建三十一軍團,下轄三十八軍和九十六軍,渡過黃河,進駐山西南部中條山抗擊日軍。“西安事變”之後,楊虎城被迫出國考察。然而,就是這樣一支以三萬多名“陝西冷娃”為核心,裝備低劣的“叛軍”,在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裡,以陣亡兩萬七千人的慘痛的代價,把十餘萬日軍阻隔在了中條山一帶,穩住了整個西北,成為西北的柱石,而始終沒有越雷池一步的日軍視其為中國戰區的“盲腸”。

我要說的是這樣的故事,他比“狼牙山五壯士”還要撼人,曾有八百名被日軍圍困在絕壁之上的“陝西冷娃”,跪天跪地跪爹孃,然後高吼秦腔,撲向滾滾黃河。那都是十六到十八歲的新兵,是些娃娃,吃鍋盔喝冷水的娃娃。

一九三九年六月,被稱為“六六戰役”的一場血戰開始了,後來中國軍隊在戰場上繳獲的日軍作戰命令中看到:

(1)大皇軍在運城附近集結一個師另一個旅團的兵力,附野炮五十門,戰車三十輛,向平陸、芮城之線進攻,目的是將該處守軍,第四集團軍所轄三十八軍、九十六軍一舉殲滅,為今後掃蕩中條山,進攻豫陝奠定有利基礎。

(2)敵情判斷:敵人系陝西軍隊兩個軍,實際只有十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