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奔室內,兩個大丫鬟在榻邊打盹,月光自窗縫透進來,濛濛射在榻上一動不動的人身上,四面光線闇昧,像蒙了一層灰。

那人腳步踏碎灰白的月色,直奔榻前,人還未到,手指一動,一枚黑色藥丸已經落在掌心。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被子拉到鼻子下。

那人一個箭步上前,掀開被子,手指一端床上人的下巴,咔嚓一聲卸掉下巴,將藥丸彈入,隨即一拍下頜復位,三個動作乾淨利落,眼看那藥丸進嘴,她不禁滿意一笑。

然而這一笑,笑到一半突然凝固。

剛才那下巴,怎麼那麼冰冷……

背後忽然一冷,渾身汗毛都似在瞬間一炸,一種彷彿被無數森冷目光盯死的感覺,令她渾身僵硬,血液都似凝固。

四面靜悄悄,沒有一點動靜,她僵硬地迴轉頭,然後渾身一顫。

不知何時。

門口打盹的柳杏林,正肅然端坐,看著她。

榻邊兩個睡死的大丫鬟,抬起頭目光憎恨,盯著她。

門口,幾個面無表情的大漢,雙手抱胸,瞧著她。

視窗,幾個睡意惺忪的少年,趴在窗臺,對著她。

頭頂、門邊、床側、簾後,每個可以站人的地方,都有人無聲站在黑暗和陰影裡,一聲不出,仿若鬼魅般,站成了一片幢幢的黑影,用一種表情一種眼神,圍觀她。

這種鬼氣森森的感覺,比乍然燈亮陷阱突現還要令人驚怖。

眾人目光匯聚之處,那女子面色死灰,忽然抬起手來。

眾人都露出戒備之色,等著她拼死一搏。

“咔咔。”兩聲微響,那平平無奇的短榻榻身,忽然彈出兩根木條,正擊在她膝窩,擊得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掌心裡一枚黑色藥丸,也骨碌碌滾落。立即有幾名護衛上來,將她制住。

“來了嗎?”一片寂靜裡,有人悠然穿堂入室而來,衣袍拂過這初夏夜露,留一路淡淡水木香,他含笑看過來的眼神親切,彷彿當真便是殷勤待客的主人。

親切的納蘭述,一路親切地過來,俯身看了看那女子,正是前夜指控君珂殺人的姜雲澤的侍女,這女子並無畏懼之色,眼神裡泛出必死的決然,毫不退讓地狠狠盯著他。

“來了啊?吃過了嗎?心情好嗎?”納蘭述就像好客的主人,微笑問了三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那侍女一愣,原以為面對的是嚴刑逼問,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誰知道睿郡王玩的這是哪一齣?

“沒吃就多吃點,別餓著肚子上路,朱公子在黃泉路上等著你,你不吃飽點,怎麼逃得過他?總不能死了一次,再死一次啊。”

那侍女一驚,霍然回頭,床上的被褥已經掀開,有人將朱光扶起,那人冷冷地睡在冷月光裡,臉向著她,嘴半張,眼瞪直,死不瞑目,臉上臨死前震驚的表情,在經過一天一夜的肌肉僵化扭曲之後,化為一種怪誕的神情,像是哭泣,又像是在惡毒的譏笑。

月光裡,那人冷冷地笑著……

侍女發出一聲失魂奪魄的尖叫,一灘泥般地軟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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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到半個時辰前,侍女寒蕊,剛剛出了姜府往公主府去的那個時辰。

姜府後院姜雲澤的閨房裡,有人未睡,幽幽燈火下托腮沉思。

燈光映著她雲鬢花鈿,夜深,她未卸妝。

似乎在沉思,似乎又在靜靜聽著隔壁的動靜,幾個親信侍女,大氣不敢出地伺候在一邊。

她忽然問:“寒蕊出去多久了?”

“回郡主,一刻鐘。”

“可順利?”

“對府沒有動靜,應當順利。”

她沉默了一下,又問:“柳杏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