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陳炎弼與小雜役兩人,這湧金閣的二三樓有不少閒人都被樓下的喧鬧給驚動,一時間從各個房間裡冒出來十數個或酒氣醺醺、或衣衫不整的男子,一併來到了樓上的正廳處,透過木欄正好能看到大堂的風光,也算是應了那句“造謠只嫌是非少,閒聊但求事情多”。

湧金閣與四海幫的人同樣分列兩邊,當中還有一張被砸碎了一半的圓桌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見此情形,小雜役也是快步跑下了樓,鑽進了湧金閣的隊伍裡面,但湧金閣這邊男男女女二十多號人,在氣勢上卻被鄧雄李尉二人所壓倒。

“老東西,你可別蹬鼻子上臉!”鄧雄手中還攥著半條桌腿,瞪著萳姨罵道,他的腰間別了一把四海幫幫眾的標誌短刀,但他自忖對付這幫龜公和女人還用不著正兒八經的兵器。

當然,這也沒什麼好得意的就是了。

不過這一次的衝突,就連較為穩重的李尉也沒有再阻止同伴的行為,看來是真沒有什麼和談的餘地了。

萳姨終究還是沒有說服紅麝,或者說沒有說服自己,這場騷亂的起因,還是紅顏禍水。

這件事兒吧,其實並不複雜,但要是論起理來,那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於小事而言,萳姨有言在先,稱姑娘們梳洗裝扮,要鄧雄李尉在此稍候,而鄧、李二人等了半天卻等來了一個“紅麝不便出行”的訊息,這是萳姨食言在先,也不怪鄧雄鬧事、李尉慍怒了。

但於大事而言,這紅麝姑娘本就活人一個,又算是湧金閣的“私人財產”,於情於理人家都不願意做你這筆生意,又何必強求?四海幫此番仗勢欺人,也是落人口實。

掌櫃的現在不在,那萳姨就應當做主,她倒是不甚在意鄧雄罵的難不難聽,末了說道:“此事是我們做的有失妥當了,煩請兩位不要動怒,我湧金閣再多安排幾位上佳的姑娘隨你們去便是了,若是賈舵主和徐公子怪罪下來,萳姨我一力承擔。”

萳姨也並非什麼高風亮節、深明大義之人,但她願意承擔,一來在其位謀其事,掌櫃的早就授意她要在“紅麝”一事上與之周旋,她是絕對不能忤逆的;二來紅麝這姑娘懂事,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多多少少也於心不忍——只嘆紅麝命比紙薄,若是早有好人家願意為她贖身……或許也不會如此了。

“喝——呸!”鄧雄可不在乎這個,他狠狠地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飛濺到萳姨的裙襬上:“老不死的!你能承擔個屁!一個婊子而已,我們少爺能看上她是她……”

鄧雄本人倒是沒有意識到自己話裡有什麼問題,但心思細膩的李尉卻立刻反應過來其中的不妥——這不是把徐清的身份也給拉低了麼?於是便拉了拉鄧雄的半截袖子,鄧雄才改口道:“你他媽的快點兒交人就是了,以後我們四海幫還能照顧照顧你們這個破窯子,不然你們這一窩沒卵蛋的東西就洗乾淨脖子等著吧!”

這話,把湧金閣的男男女女全包括在內罵了一遍,萳姨咬著嘴唇,最後還是說道:“雄爺……還是等我們掌櫃的來再……”

“去你媽的!”鄧雄一個餓虎暴跳,躥進了守在樓梯口的人群中,一巴掌扇在了萳姨臉上,將這體衰的婦人直接打倒在了地上,人群頓時亂成了一團,躲得躲,扶的扶,鄧雄拿著那半截桌腿左驅又敢,直到打出了一條路便三步並作兩步地登上了二樓。

樓上探頭看的都是些好事之徒,見這鳥人橫衝直撞地衝上來,唯恐自己惹禍上身、也被一棒子打在頭上,頃刻間便作鳥獸散,偌大廳堂,轉瞬之間便只剩下陳炎弼一人。

“這位壯士……”陳炎弼剛想開口說話,鄧雄卻不搭理,他只道此人堵在樓梯口,便一桌腿甩了過來,陳炎弼趕緊閉口不言,矮身避開,二人就這麼一錯,鄧雄上了二樓,陳炎弼卻下到了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