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相思閣。

白無庚,也就是齊單正在相思閣裡最富麗堂皇的一間廂房裡聽曲兒,這雅間奢侈到什麼程度呢——魚油的蠟燭足足點了四十八根,照的屋內如白晝一般。自從上一次見面父皇敲打了他之後,他便減少了與江文炳的會面,這些日子來他要麼在自己的王府裡住著,要麼就在相思閣裡流連,總之就是一副紈絝子弟不問世事的模樣。

當然,以他的性格斷然不可能當個安樂王爺。自打遲總管帶回來賀難的訊息之後,他就又開始重新運作起來自己的情報網了,遲則豹也給他介紹了一位新的幫手——天邊衛四大總管、虎豹熊羆之一的熊奇。

熊奇此人頭腦簡單,嗜賭如命,是個很好利用的棋子,不過考慮到這人做事經常不經過大腦,齊單也沒有給他安排什麼機密的工作,僅僅是讓他提供天邊衛以及傅子瞻的動向罷了——只不過要封熊奇的口還真得需要不少錢,那頭黑熊從自己這兒拿到的可比天邊衛的俸祿還要高了。

總而言之,他手中的棋子陣容已經足夠豪華,但要距離他的要求還遠遠不夠……譬如他還需要一些武藝高強的死士。

不過就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賀難所提出來的——逆弒皇兄,無論是物理層面還是心理層面都不得不跨越過去的一道坎。

就在齊單思考著自己還需要做什麼樣的準備之時,樓下傳來一陣極為嘈雜的聲音,刺耳的叫喊聲夾雜著碰撞聲,而眼前歌姬那悅耳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眼前為他賦歌的女子眾人都喚她作月牙兒,年方十六便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她是前些日子剛進入相思閣的新人,因為家中窮困養不起許多孩子,又正逢她兄長婚事要置辦彩禮,所以不得不將作為小妹的她賣到了相思閣中。鬼二爺對齊單稱這丫頭聰明的很,天賦也非比尋常,不到半月就已經習得了琵琶的彈奏之法,歌喉更是與生俱來的了得,假以時日沒準兒能成為相思閣的頭牌名妓。齊單對此也頗感興趣,便點了她要見識見識相思閣這位未來的“頭牌”到底有什麼玄妙。

“不必理會,繼續吧。”齊單溫和地笑了笑,他以為月牙兒是因為聲音的干擾而暫停的。但月牙兒再次開口唱曲的時候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表情也有些怪異,精通音律的齊單不得不打斷了她:“你怎麼了?是因為樓下的聲音麼?”

月牙兒顯得有些猶豫:“不、不是的……”

以齊單的聰明,怎麼會識不破這歌姬拙劣的謊言?他笑了笑,不以為意地說道:“那我們不妨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月牙兒溫馴地點了點頭,便跟著齊單走到了樓下。

相思閣一樓的大堂內,幾個男性僕役正將一個身體瘦削單薄的少年團團圍住,那少年滿頭滿臉是血,神色猙獰,右手倒握了一把一尺餘長的剔骨尖刀,左手攢住一個姑娘的脖頸,刀尖正頂在她的脖子上,與眾人對峙著。

“什麼情況?”齊單經過鬼二爺身邊的時候向他皺了皺眉,相思閣作為京城第一檔的青樓,向來是有嚴恪規矩的,敢在這裡動手真是不想要命了。

“回……白公子,是這樣的。”鬼二爺佝僂著背向齊單欠了欠身:“這小兔崽子說他的朋友是咱們這兒的歌姬,他想帶那丫頭走,可是您也知道咱們相思閣和其他那些上不了檯面的窯子不一樣,向來不做那強買強賣的勾當,咱們這兒所有的姑娘都是自願的……我們也是花了大價錢買來養著的,哪能說帶走就帶走呢?更別說這小子一言不合就動手,還劫持了我們的歌姬……雖然這小子沒什麼功夫底子在身上,但憑著一股狠勁兒還是打傷了我們幾個僕役,我也是看他挾持了人質才沒有貿然出手。”

那持刀的少年眼睛一直四處亂看,待他掃到齊單身側時瞳中突然精光一湛,丟下手裡挾持的歌女便朝著他衝過來,嘴裡還叫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