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一個人靜靜站在陽臺欄杆上。

那應該是個男人,外頭很黑,客廳和陽臺都沒有開燈,歐陽珏看不清他的臉。

男人穿著一件古怪的大氅,狂風把大氅吹得飄飄搖搖,深黑色的大氅樣式很復古,歐陽珏在古裝片裡見過。

歐陽珏知道,自己該逃,該轉身往樓下跑,再不濟他也該打電話報警,沒有正常人會在大半夜站在21樓的陽臺上凹造型……

但是他動不了。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往陽臺門口,又走了兩步。

男人看他走過來,發出很輕的笑聲。夜色黑暗,歐陽珏只能看見他綽約的側臉。

像極了他自己的側臉。

然後,他聽見男人輕輕開口,用一種柔媚似鬼魂的聲音:“阿珏?”

歐陽珏兩條腿站立不穩,噗通坐倒在地板上!

“你是誰?!”他的嗓子幾乎破了音,恐懼讓他渾身發抖,指甲幾乎摳進大理石地板裡!

男人不說話,只盯著他,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但歐陽珏卻覺得,那目光像一把釘子,飛進了他的身體!

男人發出一聲夜梟般刺耳的笑聲,下一秒,他竟然直直從陽臺上跳了下去!

歐陽珏呆了呆,突然跳起來,向陽臺衝過去!

等他衝到陽臺上,只見那黑色的大氅像巨大鳥翼,在半空飄了一下,轉瞬就看不見了。

呼嘯的寒風把歐陽珏吹得站立不穩,他用顫抖的手捂住滾燙的臉,慢慢蹲下身來。

他想,我這是……在發夢嗎?

晚上十點,蕭桐帶著一臉的興奮回來,看上去約會非常成功。他一個勁兒和歐陽珏描述今晚黎蕊的神情,說話的語氣,還有用詞。

“阿珏,你說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歐陽珏勉強一笑:“那當然啦!不喜歡,人家能答應和你見面嗎?”

蕭桐這才察覺歐陽珏有些異樣,他趕緊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歐陽珏看著他,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

叫他怎麼和蕭桐說呢?說大半夜的有個男人站在陽臺扶手上,衝著他鬼一樣的笑了一聲就跳下去了?……

蕭桐怕是嚇得要暈過去。

歐陽珏想到這兒,努力壓住胸口的恐懼,將它們打了個嚴實的包塞進看不見的心底,然後他故作厭倦地打了個哈欠。

“我明天就要一模考試了,你不同情同情我,還在這兒給我講你的女朋友,太殘酷了!世界對我這個單身狗高考生太殘酷了!”

蕭桐這才笑起來,他羞赧道:“好吧,是我不對,不該和你說這些,耽誤你的時間。要不要喝咖啡?我去煮!”

“要!加奶加糖全套!”

蕭桐轉身進了廚房,歐陽珏這才回到書桌前,真題卷子還是兩個小時之前的那一頁,他一個字都沒動。

他寫不了,他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就像不慎踩踏了冰層,歐陽珏全身浸在冰冷的恐懼中,每一個毛孔,每一寸面板都被它佔據。

他現在明白,歐陽菲為什麼要自殺了。

當一個人明知道他無路可逃,又不能確定這結局究竟何時到來、以何種方式到來,自殺,反而是一個絕好的解脫辦法。

歐陽珏說不上來他究竟在怕什麼,那個男人沒有對他做出明確的威脅,然而,他就是怕。

就彷彿冥冥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這平靜如水的生活,他這十七年還算愉快的人生,就要結束了。

第二天,似乎是為昨晚自私地沉浸在戀愛的快樂中而自責,蕭桐努力做彌補,一大早天不亮就起來給歐陽珏做早飯,又一直把他送到地鐵站,這才去上班。

早高